以平冲气。医家不熟读《伤寒》、《金匮》,岂可轻试其技哉!前日姚石老以其亡弟晏如所著医案见示,嘱为审定。两日细阅一过,精思妙理自是成家,拟为排印,以广其传。归后疲倦欲眠,乃与锡兄伐竹莳花消遣。三兄来久坐。傍晚大雷雨。
二十七日竟日阴雨。为新甫复诊。夜间朗轩借精舍请客。
二十八日晴。讲学第五期,讲侣到十一人。余讲《论语》、《孟子》合三章(子贡问夫子为卫君;宰我问三年丧;万章问尧以天下与舜)。张达夫取中举贡,闻余素有怜才名,特来执贽。其入学问甚优,惜重听耳。饭后至于穆若处贺娶儿妇喜。为新甫复诊,所苦全愈,为开调理之方。此次新甫病情屡变,几濒于危,余始终守定仲景之法,随病转换,依方施治,以奏厥功。古方之可宝如是。夜写对五付。作霖来谈。
二十九日晴。巳刻诣讲习馆。归后评阅札记全份。程君宗伊主张民族主义,颇不满夷、齐叩马及昌黎“天王圣明”之语。余加评云:作者虽本《孟子大义》,此义当奉孔子为折衷。孔子敬仰三分有二以服事殷之文王,而谓武未尽善,于夷、齐则津津乐道而不及鹰扬之太公,则吾夫子之意可知已。至孟子乃有独夫易位,民为重之说。盖孔子所言为万世纲常计也,所以警乱臣贼子;孟子所言为一时生民计也,所以警暴君污吏(黄梨洲主张民权,盖亲见昏君逆奄,清流骈戮,其父忠端公受祸尤惨,故激而为此言)。吾辈身列朝班,此理只能意会,而非所宜言。申刻至嵩阳别业,赴少泉之约。延铁君亦招饮,辞之。
五月初一日晴。巳刻诣史馆。归寓作笏斋书。梅叟来夜谈,出近作养园记及刘浩川一篇就商,余为删改多处,梅叟不以为忤也。偕饮于聚魁坊。
初二日晴。黎灿阶偕其友角君湛澄(亦禄劝人)过访,商办世界教育会事。缪子受妹婿白江宁来。述南中近状,多可忧者。未刻至医学堂,江西、安徽学生七人,极肯用功,特温语奖励之。又答访万同年(云路)。致丁衡甫书。
初三日晴。校正季弟《翦红词稿》样本,泚笔作序言,序中略为弟作小传,颇肖其生平。两小时即脱稿,盖构局炼意已久定矣。未刻至松筠庵与两邑诸公会商收回大宛试馆事,复至南厅同乡同署诸君分新到津贴(由北洋筹来,余得四百零九两),过节殊有益。京官况味较从前大佳,因惜大兄不当就外官也。复谢张都转信。每日灯下课采涧夫人读书写字,闺房之乐盖有甚于画眉者。日本丹波元简(其人当我中国嘉庆朝)《伤寒辑义》,胪列二十馀家旧注,择善而从,最为《伤寒论》善本。余尚病其冗复,颇多不必载而载者。意欲仿宋子《论语集注》之例,择诸家注解长者,剪裁融贯,使成一家言。有所未尽,则愚加按语以足之。其诸家总论及别解可通者,亦列为圈外注。音读同异,则载于正文之下,一如《论语》式。名曰《伤寒论章句》。以便学者熟读,似亦医家必要之书。俟过夏后(〔眉〕过夏二字出唐人笔记),夜凉多暇,决偿斯志也。
初四日晴,燥热。祝元和师相七十寿,与起居注司员饭于间壁庆寿堂。至北城昆师母处贺节。老仆崔姓,年八十矣,咸丰中曾事郑亲王端华,自云熟于咸同间时事。为余说戊午科场案始末綦详,多记载所不及。余嘱其坐谈而静听之。惜路远天热,不能久延耳。
归寓适姚石公在此,语以所闻,石公喜曰:“此亦白头宫女也。暇日当以酒饭招之来,洋话开天遗事,必能闻所未闻,为吾辈添掌故也。”答拜范邑尊未值。傍晚阵雨,夜中复大雷雨。看陈平伯(祖恭,国初人)《外感温病篇》,大段精当,区别伤寒温病殊有功,间有未妥处,以朱笔抹之。
初五日晨曦晴朗。巳刻祀神,午刻祀先,荐角黍、雄黄酒。诣董五叔、岳母及三兄处贺节。入西安门,出养蜂夹道迤北一带,平原旷爽,人家皆在绿荫中。余每过之,辄流
连动结庐之想。珩甫来作半夜谈。寄延平书。儿辈抛球,以舒筋骨,余顾而乐之,乃设为奖格,中一球者奖小洋一角(其法植木槌五于中央,如双陆之器,以球能撞倒为胜,倒五者为大胜)。惠、铭、隽、襄、丙、恩以次递抛,限以十番,余执笔记其胜负,共奖银圆五元一角。盖犹有较射遗意焉。宝铭传补陆军贵胄学生。
初六日阴。诣史馆。顺道视新甫,则已能手谈自遣矣。为开补气除湿之方。归寓石荃在此,久谈而去。伯葭来谈。夜,大雨。
初七日阴。彻夜至晨雨声未止。晓起花树翠润,尚涵雨气,洵初夏佳境也。与锡兄散步绿荫中,名心都涤,人生清福孰过于此,觉十三年不迁一官,正天之玉我于成也。癸卯荐卷门人贺绍章来见,浙江镇海人。廷试举贡一等(〔眉〕贺绍章,字絜先,庚子、辛丑并科举人)。至会馆访袁秉道、杨稚坚。吾邑女士甘惠如,年长不嫁,游学来京师,前年十一月殁于法国医院,同学女士醵资殓之,权寄观音院。甘有胞弟,在颍州充英文教习,无力迎丧。稚坚函商拟暂厝武阳义地(地在左安门外)。余即嘱稚坚任其事,酌提公款为殡葬立碣资。详志于此,以备异日查考。复阅史馆大臣忠义列传正本。复黄仙璈、朱桐冈信。
初八日晴。冯公度来谈。酌写京官公函(吕镜老领衔),致范邑尊,收回试馆。灿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