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殆遍。初五日谕旨,王与赵尔丰同被严议。二人宗旨、办法迥异,而乃同罚,余甚怪之。朝臣亦群议其颠倒。今日闻瞿肇生同年言,王具此疏,传示四川谘议局,以悦其心,而实未入告。唯送稿报馆,请其传播,以邀时誉而已。质之枢廷诸公,异口同声以为未见。王之取巧若此,无惑乎与赵同罚也。
贞盦见示病起诗,格律遒健,余甚爱之,附录于此。
卧病五六日,小园花乱开。中原尚锋镝,三径未蒿莱。何物酬佳节,公然老此才。
乘风欲归去,明月隔窗来。
读罪己诏恭纪江山秋变色,宵旰警频传。应识抒哀诏,能回悔祸天。
十三日晴。前室管夫人五旬冥寿,值宝惠归自军中,乃沿俗例,在广惠寺唪经资福。
丹云丈、献廷父子、锡兄、珩弟、胡干卿、三兄、量能婿、燮堂甥、本家子飏均到。省三上人习书甚勤而不解笔法,余坐方丈临帖一纸指示之。梅叟来夜谈。资政院定宪法重大信条十九条入奏,诏皆允行,择期誓告太庙,皇上从此失权矣。
十四日晴。朗轩来作半日半夜长谈。上月初七日所汇常州赈款千金,苏垣大德通以难划现款退回。夜闻上海有警道署被焚。乱事久不靖,江南伏莽处处皆是,而常郡尤觉可危,余家又虚负富名,大为乱兵所忌,思之心气不宁。太原初七日因陕警发新军子弹,往防蒲州,夜间即变,戕统领谭振德。巡抚陆公钟琦衣冠至大堂晓谕,乱兵纵枪击之,立殒;公子侍讲光熙直前护父,亦遇害。提法使李公盛铎闻变,投河死。巡警道连公印亦死之。
藩台王庆平、提学骆成骧遁匿不知下落。诏陆抚照总督例赐恤予谥(〔眉〕谥文烈),馀俟查明施恩。陆、李皆己丑同年,陆以道学称,李以气节称,咸不负素志。自武昌乱起,
湘拳继之。疆臣余诚格、钱能训及司道各官,或逃或匿,无一死者(〔眉〕嗣闻钱公为乱兵所戕)。幸有二公,足以增光战史矣。骆成骧光绪乙未科廷对,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二语,受知先帝,由第十名拔置大魁,以忠义期许甚至。若忘耻偷生,何以见先帝于地下乎?(〔眉〕而竟不死!)以副都统吴禄贞抚山西。因贼犯娘子关,禄贞击退之,故有此授。
十五日晴。饭后出城,省视三兄。卿和夫妇自内城徙兄处合居。又在量能处小坐。
晋甫来夜谈。闻杭州失守,宁、苏岌岌可危。南望松楸,不禁陨涕。革军既得上海,即由苏杭铁路直达武林。先是,巡抚增韫取媚于泽、洵,将防营一律裁尽。处州镇素称雄劲,某公力争不能留。省垣唯有新军,增韫一筹莫展,坐而待遁,杭人固知祸在旦夕矣。自贿赂盛行,朝廷唯以出财之多寡,为官阶之高下,故所用皆苟贱无耻之徒,首以收回本金为事。如瑞澂、增韫者,非以贿进,安能躐绾疆符,偾国家事乎?吾恨诸疆臣,吾不能不痛恨执权亲贵也。发常州电,问郡臣安否。张筱云先生回玉田娶儿妇,其尊人云程先生代馆。
十六日晴。吉甫、子绳、质钦、新吾、朗轩、珩甫接踵而来。写擘窠七大字。闻南昌失守,巡抚冯汝骙不知下落。安庆继陷,巡抚朱家宝遁去。云南宣告独立,广东当不久矣。大江以南割据之势已成。总之,兵权一失,倒持刀柄以授人,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已。中央集权,其祸如此!泽为首恶,洵、涛、朗次之,何面目以对九庙之灵乎?明臣熊开元国亡后为僧,能知未来事。国初有问以国祚修短者,禅师作诗十首櫽括其事,余幼时见传抄本,因其叙同治以前事历历如绘,颇疑为谶纬家事后附会。
十七日晴。山西巡抚吴禄贞夜饮醉卧,为叛兵所戕,割其首以去。(〔眉〕吴禄贞叛迹显著,使其迟五日不死,一支兵断项城归路,一支兵犯北京〔吴之计划如此〕,宗社危矣。)乱兵窜至藁城,保定告急。或又传言,张绍曾将以滦州兵犯阙,监国欲避之,人心恟惧。复有都中旗兵仇视汉人,欲先发肆戮之说,于是满人惧为革命汉人所杀,汉人复惧为报雠满人所杀,讹言满城,朝不保夕。余坐斋中,静看《唐纪》天宝末年一册,觉长安失陷景象如在目前矣,不意十一年中将再见此事,不禁废书三叹。夜眠颇安。
十八日晴。善茀田、罗镜湘、胡干卿、李珩甫午前俱来。干卿力劝余以家小寄居英国永年保险公司,谢却之。饭后出城吊丧,又赴梅叟赏菊之约。菊瘦酒香,不复知世间有争战事。归寓看肃宗一册。肃宗所恃者,内有李泌为谋臣,外有郭子仪、李光弼等为元帅,士民咸有兴复之望。今之为李、郭者何人哉?朝廷举国以待项城,而项城观望不前。各省不费一兵一炮,失陷相继,而朝廷置之不问,求诸中国四千年历史,真绝无而仅有者。余看《唐纪》凡四次矣,阅历愈多,读之愈有味。(〔眉〕《三国志》、《资治通鉴》二书,乃余经纶天下之根本,熟读而深味之,措诸政事裕如矣。)
十九日晴。前室管夫人忌日拜供。夫人系甲午年逝世。其时中日之战大军失利,京官皇遽南窜,日日以东师犯阙相恐吓。二十馀年屡闻斯警,我生不辰,可为浩叹。欧介持侍郎来访,其气颇壮。旋晤季超丈,则枯木死灰而已。相传广东人具有特立不挠性质,远胜江苏人,信然。宝惠在署以电话报平安。张绍曾自请解兵柄回天津养疴,因都下盛传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