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小营门洋楼),张重卿、高松泉皆会,坐谈甚久。嗣公邀游李氏荣园,余曾两至斯园,皆不及春时,今则红白桃花一千馀株盛放,几疑身入武陵溪中。步登土山顶远眺,泛舟湖中,绿波滑笏,尘襟顿涤。处危城半年馀,至此殆同世外矣。嗣公又邀饮聚丰园,宁波烹调也。以电告
张督,约明日相见。
十五日(初二日)晴,大风。连日燥闷沉阴,大有雨意,皆为狂风吹散,旱象将成。
可忧实甚。严范孙前辈、李嗣老、重卿、松泉均来谈。午饭后,偕史、张、高三君谒张督,达来意,力辞以无款可筹。因以提用盐务平价银两之说进。平价者,项城督直时将芦纲各岸盐价裒多益寡,使其均平,岁得七十二万两,兴办盐务实业,乃运司既得此巨款,尽移诸他用,以至媚长官,馈要津,饱私橐,皆取资焉。商人迄未获一金之利(官场积弊类若此。此利孔所以不可轻开也)。今以地方之款,供保卫地方之用,名正言顺,贪吏亦无以难之。张督允商之运使。归栈访钱新甫于对门,未晤。又至小白楼聚昌木厂访萧小虞亲家,亦未值。赵幼梅邀饮太乙楼,扬州烹调也。小虞来夜谈。
十六日(初三日)余与康侯先归,留重卿、松泉待张督及嗣老之复命。作书留致嗣老。九点钟乘快车回京,十一点二刻到,午正抵家。
十七日(初四日)晴。辰刻偕康侯同访冯男爵,报告津事,妥商良久,拟具呈总统府,请协济饷需。出城访觐枫,同诣福兴居午饭,掌柜作东。未刻又入西安门至保卫局,与仲鲁、康侯酌撰呈稿。华甫再以电请赴煤渣胡同议事,余人马俱疲,遂归寓。
十八日(初五日)清明节。饭后出城,祝梅叟生日,因至南野踏青,在公善堂、利仁养济院各少坐,与孟禄提议工厂添设草帽科,拟赴玉田一带收买草帽辫,聘教师,仿制西式草帽,以供剪发人夏日之用(西人夏日行路,例不科头,虽盛暑亦戴笠,此犹有古风,胜于中国人赤膊盘辫)。晚近士大夫喜赤膊盘辫,虽大庭广众亦然,太不雅观,余甚鄙之,虽盛暑亦不去汗衫。剪辫易服后,能湔除此习,未尝不佳。
十九日(初六日)晴。午刻至大观楼午饭。未刻赴嵩阳别业保安会茶话,不过一场话说而已。今之纷纷立会,大率类此。
二十日(初七日)晴。量能及大女挈儿女南归,附早车赴津(宽仲侄自南来)。
二十一日(初八日)微雨湿地,旋即为大风吹晴。自去冬至今俱如此,旱象可忧。
午后至荫北、献廷两处诊病。萧隐公来访,不值,留其所批《朱子年谱》上册见示。隐公坚苦卓绝,进德颇猛,而意见稍重,自孔、颜外于诸贤皆一笔抹煞。余深不谓然,乃作简以规之。
简萧隐公旬馀不见,伏维道履增胜。连日熟观迭次来书,吾兄进德勇猛,把住关津,丝毫不容出入,深可佩仰。妄意欲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象山先生谓:“人之省过,不可激烈。激烈者必非深至,多是虚作一场节目,殊无长味。”在贤者断不致虚作节目,然执着意见,未免过于激烈。夹持直上,深赖益友,愿与兄交勉之。明后日当奉诣作半日清谈,统容面达。不尽。
二十二日(初九日)晴。午刻率惠儿饭于大观楼。仲卿、松泉归自天津,报告近数日之事。夜与郑先生畅谈。吾直赋税,减于江南大半,而贫瘠转甚。由于土地仅种杂粮,水利不修,专恃天时,雨雪愆期,则束手待尽。至于绿茶、虞衡诸实业,足以补赡生计者,一概无之,民安得不穷?今议自治,当首从实业着手。
二十三日(初十日)晴。大风。饭后游土地庙,以钱十四千买玫瑰四株,荷包牡丹三十本。风沙眯目,不能久立,在玉丰花厂小坐,与任掌柜问浇溉芍药时间。种牡丹、芍药,清明透芽,与甜水透浇一次(切忌零浇碎溉,仅湿土面),倘天旱可加一次,直待苞坼辨色时,始可再浇。若蓓蕾甫结,即以水溉之,则水气向根下行,花朵日就干瘪,本年决无再苏之望矣。至南横街为二侄女产后诊治。所患遍身疼痛,不能转侧,自是气虚血滞
使然,乃黄芪、肉桂、当归、白术证也。史受之误指为肝急,以羚羊角投之,遂至瘀凝夜热,病日增剧,久之将成蓐劳矣。亟与如法补救。晚,接贞盦天津快信,并以纸匣封寄水仙花三剪,邮程三百里,色香未减,洵雅人深致也。又录示近作古今体诗数首。
二十四日(十一日)晴。李雨亭自衡水来云,彼处至今不知乱事,真福地也。居长安者无非争名利,余既置身局外,尚恋恋于此,饱受虚惊,亦何为哉!逝将去此耳。三点钟访德友梭尔格君,恳其致青岛武官什佛尔君函,为余介绍为避地卜居计,梭君立时作书付余,可感也(余于什君亦有雅故)。出城访润田,留饭久谈。归途过电灯公司,访陈少安,交还天津寄物费一元七角五分。灯下作书复贞盦。
二十五日(十二日)晴。丁香、鸾枝均开。梅叟来访,偕至同乐园观剧,梅作主人。
五点钟散戏,饭于大观楼,觐枫作主人。
题梅叟《云山春宴图》(庚戌二月燕于云山别墅,吴仲远绘图)
新蒲细柳暗千门,欲上高楼怯断魂。重展承平旧诗卷,桃花如梦认春痕。(亡国之感,南宋词最多,俱凄惋哀艳,不作伧父面目,最为可法。)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