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岸,择吉入城;王暂憩民家,庭无供张,市不易肆。愚民以为天子来,更静于县吏。

  降令旨云:『孤今监国闽省,遵制举用部阁等官,虚心听纳,惟慎惟公。除不忠先帝皇上负国害民者概不录用外,藩院诸衙门既会议确当,概允所启,分别摄事还职』。

  谕布政司速造诸祖神位,设太庙。旨云:『自古忠臣孝子未备居室,先立宗庙。今孤瞻仰孝陵,不胜愤痛。既议监国,必先祭祖,方敢摄政。速于该省择一公所,匾曰「行太庙」;届期行礼』。

  授曹学佺太常寺少卿(学佺,字能始,侯官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天启二年,官广西右参议。着「野史纪略」,直书梃击本末;刘廷元劾之,削籍归)。

  苏州诸生殷献臣避兵荻溪;家人有薙发者,见之号恸三日,不食死。石士凤,贸易青蚨为业。不薙发,死;系小竹牌子于带,书「大明不屈义士」。

  故苏松巡抚祁彪佳给家人先寝,端坐池中死。彪佳自杭州失守,即绝粒。死年四十有四。

  北兵至杭州,彪佳约刘宗周起义,不果。及贝勒檄诸生投谒,彪佳语妻商氏曰:『此非辞命所能却;若身至杭州辞以疾,或得归耳』。阳为治装将行者;家人信之,不为意。至夜分,潜出寓园外放生碣下,投水死。先书于几云:『某月日,已治棺寄蕺山戒珠寺,可即殓我』!其从容就义如此。女德茞,字湘君;哭父诗有云:『国耻臣心在,亲恩子报难』!时人传诵之。

  淳安方希文,好蓄书。值杭州不守,大帅方国安溃兵掠江浒,数百里无宁宇;希文避山间,载书以往。会幼子病疹,希文出延医。妻项淑美与一妪、一婢处,乱兵突至,纵火肆掠。婢挽淑美衣,欲兴俱出;正色叱曰:『出则死于兵,不出死于火;等死耳。死火不辱』!时妪已先出,去见火炽,复入呼之曰:『火已至此落,诸妪皆匿他所,奈何弗出』!淑美不应;急取书堆左右,高与身等,坐其中。须臾火迫,书尽焚,遂焚死。兵退,希文归,则余烬旋而成堆,若护其骨者;一恸,灰即散。乃即收骨瘗诸先兆。

  参将何以培,字曰厚,无锡人;太仆少卿栋如孙。栋如散家财养死士,期为国用。以培少负气节,精击刺、战阵诸法;弘光朝以良家子从军,命为参将。弃官归,屏居湖滨;悬祖画像于室,佩所遗故剑,刍秣良马欲有所为。邑人先归顺者,欲除异己自效,以以培名闻郡守;郡守命其人檄致之。有僧三山者,故栋如家将;诇得之,夜半走告以培,邀以俱亡。以培叹曰:『吾家世受国恩,岂有逃死』!天明檄至,持檄者即以培戚也。从容留饮,谈笑如平生。遂偕至郡,太守盛陈兵卫;以培白衣冠,束带入。躯长八尺,丰颐白晰,仪观甚伟。太守一见,啧啧好语曰:『降不失富贵』!曰:『吾世臣,无降理』。曰:『不降,且不得生』!曰:『愿即死』!再问,答如初。太守目左右喻意,或引以培耳语;厉声叱曰:『斫即斫耳,何效儿女子为』!即解衣就缚,神色不少动;遂斩于市。

  鄞县故刑部员外郎钱肃乐与总兵王之仁共守宁波。宁波乡官议纳款,肃乐力言当举兵拒守。诸生华夏及董志宁等遮拜肃乐,大呼倡首,士民集者数万。肃乐乃建牙行事,郡中监司、守令皆逃,惟一同知治府事;已赍图籍迎降。闻兵起,叩首请罪;肃乐索取仓库籍,缮完守具。会总兵王之仁既纳款而悔,入城与肃乐缔盟共守。

  王之仁已具降表,肃乐大会缙绅士子于城隍庙,召募义勇;郡绅谢三宾阴致书之仁,谓『一、二庸妄书生,恐为祸阶。须以公之兵威胁之』!之仁至宁,陈兵教场,受约于肃乐;出三宾书,诵坛上。三宾戟手欲夺之,之仁色变;有左三宾者,使三宾任饷而止(之〔仁〕字九如,宛平人;太监王之心弟)。

  初五日(乙酉)

  唐王命司礼监传谕:『天气炎暑,公件紧急,各启朝者概从简便;在任文武及大小绅衿百姓,俱止行一拜、一叩头礼。续到者,免朝』。

  福州府知府请冕服式,令旨照依「会典」。

  大常寺少卿曹学佺朝见,启进三款:一为福建解京钱粮俱宜属兵饷项下,祈勿他用;恐防不继。一为礼成之后,即宜造靖卤伯郑鸿逵抵关,相度防守、进取事宜以闻。一为禁戢逃兵沿途抢掠害民,似宜急谕主将令其识认部下之兵、收拾什伍,示以赦辜复用之意,暂纾民患。王以为三者皆着实可行,因目之曰:『此海内名儒也。孤在唐国,闻名久矣。兹幸在此得见,以慰数年景慕之意』。即赐坐、赐茶。

  传谕礼部:『初七日入城监国』。先祭告天地、太庙、唐国宗庙,俱用太牢,陈设簠簋笾豆如礼;仍拟祭文三篇,摄礼部臣刘若金会太常少卿曹学佺撰者。陈设俱遵谕行。

  初六日(丙戌)

  嘉兴知府锺鼎臣与前大学士钱士升、给事中马嘉植、翰林屠象美、同知朱大定、知州刘履丁及士升子棅、侄旃等称奉潞王令旨举兵,附者甚众;推故尚书徐石麒主城守事,杀大清所置秀水知县某(鼎臣,字彝公,新会人,崇祯七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