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秋末天寒,多不及披衣者。须臾,火箭一支,射烧杨卧榻。杨急出,而村外东西北俱重重围住,惟空南一角,为回宜黄孔道,遂从此奔窜,前有大河,有长桥,桥北水极深,板已毁,贼不知也。前者坠水,后者拥挤而上,为官军枪炮追迫,不敢回顾。贼精锐近万,尽在此地而冻死、烧死、溺死、杀死,无一脱者。天刚曙,官军分一半救火,风忽息,村屋救及五之二。其一半,回杀前路贼。而是夜四更,城中兵亦出,攻贼之前锋。
  当初更时,壮武急召诸绅至曰:“天明贼必败,东西必窜某小路,可速引乡团据守山口,多张旗帜。贼至,但击鼓喊杀,勿出战,勿令窜入谷中,则君等功也。如违,以误军情论。”诸绅愕然,然不敢不遵。及日出,前锋贼果窜至小路,不敢走,遂由大路奔回宜黄,而后路贼又纷纷思窜下乐安,一往一来,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是时前攻后杀,左右僻径,又为乡团所堵截,五万贼斩戳几尽,得脱者才数百人而已。
  战捷后,诸绅莫解其故,争求壮武指示。壮武曰:“诸君始请时,予知战必胜,然恐在后者闻而奔散,则此六万贼蔓延各县,又不知何日方能剿除,予故示弱不出,使贼知予怯,必扫队前来,然后可一战歼之。此地往宜黄,夹道多大山。余初至,即命数十人遍探各山小径,出入远近,了如指掌。余兵日减者,盖每夜半遣数百人带干粮,伪为樵夫山民,往林头左右山中藏伏,料四日内,杨贼必宿此地,先歼此贼,馀如破竹也。天幸不出所算,又得诸君为声援,成此大功,从今抚、建二郡,可望收复矣。”诸绅闻之,乃叹服。


*军令严肃
  王壮武下令军中,一人积银十两者,斩!所有月饷及赏赉交粮台,每月遣人分送其家,取书回。将士得书,无不感服。
  左侯号令最肃,独不禁饮酒,无事则听其尽欢极醉。壮武军中,严绝蒲樗,并谓酒足误事,禁有提壶挈榼者斩。暇则习超跃拳击之技,立格赏罚,无日不然,故兵少而精。使竟其讨贼之志,勋名常在左、彭诸公上。惜积劳成疾,自林头战后,未几即薨。弟贞介方伯统其军,勇智遂稍杀矣。
  壮武之行军也,微功必录,微罪必罚,不避嫌,不避亲。剿贼广东时,姊子某犯令,诸将争救,不应,挥泪斩之。其号令之严,予亲见二事。时予避乱石灰含山中,地界宜、乐,山下十里为乐安,走宜黄孔道,偶步至此,见所遣侦探九人。入店中呼主人具饭。食毕,每人给钱二十枚,主人不敢受。九人曰:“主将令,沿途强啖人饭不给钱,及取民一物值百文以上者,斩!”主人遂受之。予闻林头贼败,晓登岭远望。日未午,见官军二十馀人,自山下追贼二百馀上山,至予所居门首,尽毙,但次第割其耳,贼所遗财物,无一拾取者。予归,见二十馀人,汗湿重衣,觉疲甚,急呼予备饭,山中米粟无多,蒸薯蓣进之。食毕,每人给钱二十枚即行。予曰:“天将晚,人已倦,离城又五十馀里,盍止此一宿?”曰:“军令:复命逾酉刻者斩。我辈善走,尚可及。”予听而太息曰:“兵遵将令,乃若是乎!非平日恩威足以畏服之,曷克至此!


*御食奏销
  纯皇出入圆明园,见市间油灼麦面如饺条油果之类,食之颇可口,命膳夫作此以佐茶饮,取其价廉而工省也。及岁终,户部计帑,出数千金。上曰:“不过食少许耳,何浮滥至此!”内府奏曰:“为此少许,敬造御膳房若干金,新制器皿若干金,采买某地麦料若干金,添设监造官工役食用若干金,积而成款,本非浮滥。”上颔之,谓人君嗜欲不可不慎也。
  道光时,潘文恭公在政府,宣宗偶问之曰:“外间鸡卵一枚,所值几何?”文恭不敢直对,游移其词曰:“价昂则七八十枚,价贱则八九枚。”宣宗大笑曰:“朕食一鸡卵,需钱一千二百枚。”后值端阳,宣宗问周文勤曰:“卿等佳节所食何物?”对曰:“不过粽子诸物。”“有白糖否?”曰:“有。”“其价若干?”曰:“一斤约百枚。”宣宗复大笑,以两手将指食指合而示式曰:“朕食此一小盘白糖,需银十二两。”岁终,内务府奏销上,宣宗每览之,必怒形于色,然不能逐物问外价,即问,几人肯直对?一怒后,仍置之而已。
  宣宗崇尚节俭,衣常浣,虽敝不弃。召见大臣时,见御靴有破绽者,凡御衣皆整料裁成,无有两幅厢缝者。里衣一次,不浣。表衣一季,不用。旧服无敢擅用者,积至宾天时,尽焚之。
  仁,纯二庙,御宇久,衣服山积。焚时,灰烬中珠钮金扣,几可盈斗。宣宗至大渐时,遗诏:衣服颁赐群臣,不可焚。以惜物力,示慈惠,着著为令典。


*许太守
  南昌府知府许本墉初在军,刘岘庄制军以秀才从戎,犯令,太守欲杀之,赖将士力救免。
  未十年,制军讨赋有功,洊升为江西巡抚。太守其属吏也,不自安,告病。制军曰:“曩者公也,非私也。予闻祁黄羊之风久矣,君实心任事,无异畴昔,行且荐解狐于朝,有阴挟前恨以中伤者,天日共鉴。”制军犹恐其疑也,相见颜色益和,言语益婉,遇事偶误,益曲为原谅,以安其心。将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