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退之,于诗无遗恨矣,当自有体邪。
  杜子美诗:“将军只数霍嫖姚”对“苑马总归春苜蓿”,“嫖姚”字如律当读子声。又云“杖藜妨跃马,不是故离群”,“离”字如律当读平声。《汉书音义》:“嫖姚字皆读去声,音鳔鹞。”《檀弓》:“离群索居”,《释文》“离”字读去声,力智反,音利。退之云“凡为文辞,宜略识字”,有以也。
  王荆公以“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薄韩退之矣。然“喜深将策试,惊密仰檐窥”;又“气严当酒暖,洒急听窗知”:皆退之雪诗也。荆公咏雪则云:“借问火城将策试,何如云屋听窗知。”全用退之句也。去古人陈言以为非,用古人陈言乃为是邪?
  东坡《与陈传道书》云:“知传道日课一诗,甚善,此技虽高才,非甚习不能工。”盖梅圣俞法也。又韩少师云:“梅圣俞学涛日,欲极赋象之工,作《挑灯杖子诗》尚数十首。”李邯郸诸孙亨仲云:“吾家有梅圣俞诗善本,世所传,多为欧阳公去其尤者,忌能名之或压也。”于谓欧阳公在谏路,颇诋邯郸公,亨仲之言恐不实。然曾仲成云:“欧阳公有‘韩盂于文词,两雄力相当。盂穷苦累累,韩富浩穰穰。郊死不为岛,圣俞发其藏’等句。圣俞谓苏子美曰:‘永叔自要作韩退之,强差我作孟郊’,虽戏语,亦似不平也。”

  ●卷十九晁以道言:“王荆公与宋次道同为群牧司判官,次道家多唐人诗集,荆公尽即其本择善昔签帖其上,令吏抄之。吏厌书字多,辄移荆公所取长诗签置所不取小诗上。荆公性忽略,不复更视,庸人众诗集以经荆公去取皆废。今世所谓《唐百家诗选》曰荆公定者,乃群牧司吏人定也。”
  宋子京罢守成都,故事当为执政,未至,宰相以两地见次,尽以他人充之。子京闻报怅然,有“梁园赋罢相如至,宣室厘残贾谊归”之句。言者又论蜀人不安其奢侈,遂止为郑州,望国门不得入,久之再为翰林承旨。未几,不幸讣至成都,士民哭于其祠者数千人。谓“不安其奢侈者”诬矣。宰相,韩魏公也。言者,包孝肃也。然子京先有“碧云漫有三年信,明月长为两地愁”之句,竟不至两地,悲愤而没,世以为谶云。
  吕申公帅维扬,东坡自黄岗移汝海,经从见之。申公置酒,终日不交一语。东坡昏睡,歌者唱:“夜寒斗觉罗衣薄”,东坡惊觉,小语云:“夜来走却罗医博”也,歌者皆匿笑。酒罢行后圃中,至更坐,东坡即几案间笔墨,书歌者团扇云:“雨叶风枝晓自匀,绿阴青子静无尘。闲吟绕屋扶疏句,须信渊明是可人。”申公见之亦无语。
  韩魏公与宋尚书同试中书,赋琬圭。宋公太息曰:“老矣,尚从韩家郎君试邪!”盖宋公文称已著,韩公以从官子弟二名登科,然世尚未尽知也。或闻韩公则愧谢曰:“某其敢望宋公,报罢必矣。”已而韩公为奏篇之首,宋公反出其下。后韩公帅中山,作阅古堂,宋公词有云:“听说中山好,韩家阅古堂。画图名将相,刻石好文章。”韩公见之不悦。
  王荆公初执政,对客怅然曰:“投老欲依僧耳。”客曰:“急则抱佛脚。”公微笑曰:“投老欲依僧,古人全句。”客曰:“急则抱佛脚,亦全俗语也。然上去投,下去脚,岂不为的对邪?”公遂大笑。
  苏仲虎言:有以澄心纸求东坡书者。令仲虎取京师印本《东坡集》诵其中诗,即书之,至“边城岁莫多风雪,强压香醪与君别”,东坡阁笔怒目仲虎云:“汝便道香醪。”仲虎惊惧,久之,方觉印本误以“春醪”为“香醪”也。
  刘梦得作《九日诗》,欲用糕字,以《五经》中无之,辍不复为。宋子京以为不然。故子京《九日食糕》有咏云:“飙馆轻霜拂曙袍,糗餐花饮斗分曹。刘郎不敢题糕字,虚负诗中一世豪。”遂为古本绝唱。“糗饵粉蜜”,糕类也,出《周礼》。“诗豪”,白乐天目梦得云。
  李太白《僧伽歌》云:“此僧本住南天竺,为法头陀来此国。”又云:“嗟予落泊江淮久,罕遇真僧说空有。”时僧伽已显于淮泗之上矣。豪杰中识郭子仪,隐逸中识司马子微,浮屠中识僧伽,则太白亦异入也哉!
  白乐天《长恨歌》有“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灯未成眠”之句,宁有兴庆宫中,夜不烧蜡油,明皇帝自挑灯者乎?书生之见可笑耳。
  元和中,处士唐衢善哭,闻白乐天谪,辄大哭。衢后死,乐天有诗云:“何当向坟前,还君一掬泪。”
  晁以道问予:“梅二诗何如黄九?”予曰:“鲁直诗到人爱处,圣俞诗到人不爱处。”以道为一笑。
  柑橘二物,《草木书》各为一条。安定郡王以黄柑酿酒,曰“洞庭春色”。东坡之赋,皆用橘事。岂以橘条下云:其类有朱柑、乳柑、黄柑、石柑乎?夫柑无故事,名“洞庭春色”,亦橘也。
  欧阳公于诗主韩退之,不主杜子美。刘中原父每不然之。公曰:“子美‘老夫清晨梳白头,玄都道士来相访’之句,有俗气,退之决不道也。”中原父曰:“亦退之‘昔在四门馆,晨有僧来谒’之句之类耳。”公赏中原父之辩,一笑也。南人谓象齿为白暗,犀角为黑暗。少陵诗云:“黑暗通蛮货”,用方言也。李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