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马少师致仕时,守静焦公以吏侍进吏书,不久遂赐玉。十月,刘谢二公致仕,焦公以吏书入阁。文班才三条。既而守溪公被赐,曾司空以进呈奉天殿毛毯被赐,复如五条之数。数日曾公卒。阅两月闵公致仕,自是六卿无腰玉者。又三月许冢宰刘司马同日被赐,复如五条之数。时四明屠公滽以太子太傅吏书起复兼都察院左都御史,适过其数。今至十玉,盛矣哉!景泰初九列皆加太子少保,而盐山王公翱泰和王公直并为吏书。时有满朝皆少保,一部两尚书之语。弘治末学士最多,而谢阁老木斋,鸿胪寺卿贾斌,太常寺卿崔志端,俱带礼书。时有翰林十学士,礼部四尚书之语。今可谓六乡皆玉带,吏部四尚书矣!内阁李焦二公,与左都御史屠公,俱吏书。但二王公并莅天官,而今则带衔云。

  公谷文法悉着何字,尝与汪检讨器之论及。必当时口相讲授,作答问语,而其徒录之者也。故其间文有极拙者,非必如左氏操觚为之。近见元儒郝文忠经伯常三传折衷序亦云:公谷二氏口授其义,而为之传,故其文约。其辞切,其辨精,反复曲折,使圣人微婉之旨。可推而见云:乃知古人先有以此求之者。文忠又有与友人论文法书,亦前人所未道者。其书曰:古之为文,法在文成之后。辞由理出,文目辞生,法以文着,相因而成也。非先求法而作之也,后世之为文也则不然。先求法度,然后措辞以求理。若握杼轴,求人之丝枲而织之。经营比次,络绎接续,以求端绪,未措一辞,钤制夭阏,惟恐其不工而无法。故后之为文,法在文成之前。以理从辞,以辞从文,以文从法。资于人而无我,是以愈工而愈不工,愈有法而愈无法。秪为近世之文,弗逮乎古矣!

  友人王瑄,字莹中,江浦人。与定山庄孔易同里,尝往来定山之门。为余谈白沙陈公甫来访定山,定山桡舟送之。有维扬一士人同汛数十里,士人素滑稽。是日极肆谈锋,尽衽席亵昵之事,人不堪闻,故以是为二老困。定山怒不能忍,几至厉声色,迨明日余恨犹未已。白沙则当其谈时,若不闻其声,及其既去。若不识其人,定出大服之。

  孝庙人才之盛,好事者取其父子同朝作对联云:一双探花父,两个状元儿。时张宗伯升己丑状元子恩,王礼侍华辛丑状元子守仁,俱为兵部主事。户部郎中刘凤仪则己未探花龙之父,兵部员外李瓒则壬戍探花廷相之父也。一时乔梓,前此未之有也。

  金华戴元礼,国初名医。尝被召至南京,见一医家迎求溢户,酬应不间。元礼意必深于术者,注目焉。按方发剂,皆无他异。退而怪之,日往观焉,偶一人求药者既去,追而告之曰:“临煎时下锡一块。”麾之去。元礼始大异之。念无以锡入煎剂,特叩之。答曰:“是古方尔。”元礼求得其书,乃饧字耳。元礼急为正之。呜呼!不辨饧锡而医者,世胡可以弗谨哉!

  杨文贞公云:“东坡之竹妙而不真,息斋之竹真而不妙。”

  尝闻西域人算日月食者,谓日月与地同大。若地体正掩日轮上,则月为之食。传注家谓月蚀为暗虚所射者,余未敢信以为然。

  袁凯字景文,别号海叟,有《海叟集》行于世。国初诗人之冠冕,吾乡人,仕为御史。太祖高皇帝尝欲戮一人,皇太子恳释之。召凯问曰:“朕欲刑之,而东宫欲释之,孰是?”凯对曰:“陛下刑之者法之正,东朝释之者心之慈。”太祖怒,以为凯持两端下之狱。凯下狱三日不食。太祖遣人劝之食,已而宥之。每临朝见凯,尝曰:“是持两端者。”凯一日趋朝过金水桥,诡得风疾仆不起。太祖曰:“风疾当不仁,命以木钻钻之。”凯忍死不为动,以为蹋茸不才,放归田里。凯归以铁索锁项,自毁形骸。太祖每念之曰:“东海走却大鳗鲡,何处寻得?”遣使即其家起为本郡儒学教授乡饮为大宾。凯瞠目熟视使者,唱《月儿高》一曲。使者复命,以为凯诚风矣!遂置之。闻之都主事玄敬穆,余少闻故老谈景文既以疾归,使家人以炒面搅沙糖从竹筒出之,状类猪犬下。潜布于篱根水涯,景文匍匐往取食之。太祖使人觇知,以为食不洁矣!岂所谓自免于祸者耶?

  国初高启季迪侍郎,与袁海叟皆以诗名。而云间与姑苏近,殊不闻其还往唱酬,若不相识然何也。玄敬尝道季迪有赠景文诗曰:“新清还似我,雄健不如他。”今其集不载是诗。玄敬得之史鉴明古,史得之朱应祥岐凤。岐凤吾松人,以诗自豪于一时。为序在野集者,其事虽无考,然两言者。盖实录云。

  周元素,太仓人,善画。太祖一日命画天下江山图于便殿壁。元素顿首曰:“臣粗能绘事,天下江山,非臣所谙。陛下东征西伐,熟知险易,请陛下规模大势,臣从中润色之。”太祖即援毫左右挥洒毕,顾元素成之。元素从殿下顿首贺曰:“陛下江山已定,无所措手矣!”太祖笑而颔之。

  后唐明宗长兴三年,令国子监校定《九经》,雕印卖之。其议出于冯道,此刻书之始也。石林叶少蕴以为雕板印书始冯道,此不然。但监本《五经道》为之尔。《柳玭训》序言其在蜀时,尝阅书肆,云字书小学,率雕板印纸,则唐固有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