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朝为童贯所抑,未尝朝见。至是,上以骁勇,屡召见内殿,赐予甚厚,许以功成有茅土、节铖之赏。平仲武人,志得气满、勇而寡谋,谓大功可自有之。先期于二月一夜,亲率步骑万人以劫金人之寨,欲生擒所谓斡离不者,取今上皇帝以归。种师道宿城中,弗知也。余时以疾给假,卧行营司。
  夜半,上遣中使降亲笔曰:“平仲已举事,决成大功,卿可将行营司兵出封邱,为之应。”余具札子,辞以疾,且非素约,兵不预备。斯须之间,中使三至,责以军令,不得已力疾会左、右、中军将士。诘旦出封邱门,勒兵班荆馆、天驷监,分使诸将解范琼、王师古等围。虏骑出没,鏖战于幕天坡,所获甚众。复犯中军,余视率将士,以神臂弓射却之。
  是夜,宿于城外。而平仲者,前一夕劫寨为虏所觉,杀伤相当,所折不过千余人,既不得所欲,恐以违节制为种师道所诛,即遁去。而宰执、台谏哄然,谓西兵勤王之师及亲征行营司兵,为金人所歼,无复存者。上震恐,有诏不得进兵。而斡离不遣使,以谓特将帅所为,不出上意,请再和。宰相李邦彦于上前语使人曰:“用兵乃大臣李纲与姚平仲结构,非朝廷意。”佥议欲缚余以与之,而使人反以为不可。遂罢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以蔡楙代之。因废行营使司。上以守御使总兵事,而种师道亦罢宣抚使。余是时得止兵诏,知事且变,即振旅以入城,诣崇政殿求对。既至殿门,闻罢命,乃不果退,浴室院待罪,时初三日也。
  蔡楙会计行营司所失,才百余人,而西兵及勤王之师折伤千余人,外并如故,乃知朝廷前所闻之非。
  是夕,上降亲笔慰劳,锡赍白金、缗钱五百贯两,且令吴敏宣谕且将复用之意。余感泣谢恩,归田庐。而有初五日士民伏阙之事。初,太学生陈东与书生千余人,是日诣阙上书,明余及师道之无罪,不当罢。军民闻之,不期而集者数千万人,填塞驰道、街巷,呼声震地,舁登闻鼓于东华门,击破之。上遣吴敏、耿南仲慰谕诸生,俾之退。为军民所拥,不得行,必欲见余及师道乃去。不得报,则杀伤内侍二十余人;又诟詈宰执李邦彦、蔡楙、王孝迪、赵野等,欲殴击之,皆散走,藏匿。于是,上遣中使召余及师道入对。
  余闻命,惶恐固辞,不敢行。而宣召者络绎而至,中使迫促,不得已上马出浴室院,由东门街抵驰道,趋东华门。军民壅积,几不可进,宣召中使朱拱之复为众所杀,盖怒其传旨之缓也。入见上于福宁殿阁子中,余泣拜请死,上亦泣。有旨复尚书右丞,充京城四壁守御使。余固辞,上不允,俾出东华门至右掖门一带,安抚军民。余禀上旨宣谕,乃稍散去。再对于福宁殿,上命余复节制勤王之师,先放遣兵民,盖不复有用兵意也。先是,所留三镇诏书,余既罢,乃遣宇文虚中赍诣金人,军中复差臧禹、秦桧为割地。
  是夕,宿于咸丰门,以金人进兵门外,治攻具故。先是,蔡楙号令将士,金人近城不得辄施放,有引炮及发床子弩者,皆杖之,将士愤怒。余既登城,令施放,有引炮自便,能中贼者,厚赏。夜,发霹雳炮以击,贼军皆惊呼。
  翌日,薄城,射却之,乃退。有告梁方平欲为贼内应者,余召至帐中,执之以付御史台推治。凡内侍之守城者,皆罢。京师浮浪不逞之徒,乘民杀伤内侍,扰攘中劫掠内侍十余家,取其金帛,而以所藏器甲、弓剑赴官司纳,自以为功,凡千余人。都城惧再有变,余命悉集守御使司,以次纳讫,推其倡者,将赏之。自言其姓名凡二十余人,审问得实,悉皆斩之,余者逐去。是日,并斩杀伤部将、队将者,亦二十余人,然后民情安戢,奸宄不作。
  初,贼马既抵城下,余昼夜巡视,有盗衲袄一领者,有强取妇人绢一匹者,有妄以平民为奸细而斫伤者,皆即斩以徇。故外有强敌月余,日间虽窃盗无有也。都城素多火,亦无作者。至是,乃始纷扰,数日弹压,然后定。
  金人请以越王代康王为质。上以越王叔父,不可遣,乃遣肃王及驸马都尉贾成以行。
  康王得归,上喜,赐予良厚。康王素有胆气、膂力,善射,居金人军中几月,姚平仲劫寨之夕,恬然无所惊怖。及归,国人皆喜,争出观之。金人自平仲劫寨及封邱门接战之后,颇有惧意,既得三镇之诏及肃王为质,即不俟金币足数,遣使告辞。上赐燕于军中。
  初十日,遂退师。
  十二日,肆赦天下。
  十三日,宰执对延和殿。
  余奏上曰:澶渊之役,虽与大辽盟约而退,犹遣重兵护送之,盖恐其无所忌惮,肆行掳掠故也。金人退师,今三日矣,初谓其以船筏渡河,探闻乃系桥济师,一日而毕。盍遣大兵用澶渊故事,护送之。宰执皆以为太早,余固请之,上以余言为然,可其请。是日,分遣将士,以兵十余万数道并进,且戒诸将:度便利可击,即击之,金人厚载而归,辎重既众,驱虏妇女不可胜计,气骄甚,击之决有可胜之理。将士踊跃以行。
  十四日,以吴敏为少宰,余知枢密院事,徐处仁中书侍郎,耿南仲左丞,李棁右丞。初,李邦彦、蔡楙、王孝迪、赵野既为国人所斥逐,皆藏匿不敢复出,上章乞罢,上初未许。至是,邦彦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