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宁波归,自以师出无功,益愧且惧,乃为保聚谋:民年十五,即令充军兵;男子死,妻不得守节;六十无子,收其田产,别给衣食;其意欲如土司为不侵不叛之夷岛,而不知不可得也。

  土司王朝先从张国桂出海,斌卿利其兵力,以书招之;复使兵诈为他盗,中路劫之;既至,又夺其将军印而拘之。久之,朝先以计脱去,至奉化,聚众得数千;又阮进亦失欢于斌卿,别驻鹿头。己丑秋,朝先遂约进并约名振同攻舟山;鲁藩传谕和解,朝先得谕,即致斌卿以弛其备,而轻舟袭之。斌卿见兵至,设香案,服公服,手执来谕曰:“监国有旨,谁敢者。”阮进直前刺杀之,而分其众,始迎鲁王居舟山。

  辛卯春,名振以小嫌杀朝先,其将张济跳城夺哨船,至军门,陈舟山虚实。

  六月,王师进讨,名振与阮进奉鲁藩分兵出御。八月,王师渡横海,突遇阮进舟。

  进挟火罐升炮投击,风反自焚,堕于水,王师擒斩之,遂乘大雾直抵螺头门。名振初不觉,雾霁,见之大惊,即奉以海南遁,投郑成功。名振既去,其弟名扬犹固守舟山,攻之月余始破。张肯堂在舟山,多树梨花,作亭其间,颜曰雪支。至是题绝命诗于亭而缢。其前二联云:“虚名廿载著人寰,晚岁空余学圃间;难赋归来如靖节,聊歌正气学文山。”自肯堂外,死者数十人。胜国孤臣,于斯尽矣!

  名振初至厦门,成功不为礼,后见其背刺“赤心报国”四大字,始致谢,延为上客。癸已春,使与张煌言入犯,至京口,因谗言撤回。又出犯崇明,屯兵平洋沙。甲午春,再犯京口,舟师抵观音门,失利而遁;路遇风便,复袭舟山据之。

  乙未冬,名振病死,陈六御代统其众。丙申二月,舟山城哭声若风筝而咽。其年冬,王师复舟山,斩六御,余寇悉南徙。朝议以海ㄛ难守,命毁其城,迁其民,而空其地。

  ◎日本乞师日本乞师之议,始于周鹤芝。芝故海盗,往来日本,与撒斯玛王结为父子。

  日本三十六岛,岛各有主;其国主为京王,徒拥虚位,权皆掌于大将军;余王如诸侯,而撒斯玛最强。芝既熟日本,横行海中;已而就抚,为黄华关把总。值东南丧乱,私遣人至日本,求假一旅以靖难。撒斯玛王为言之大将军,许诏使至,即为发兵;芝喜,益市金珠玩好,将以王命往迎。主将黄斌卿谓此吴三桂乞师之续,执不可;芝怒,遂去舟山。久之,或说斌卿曰:“北都之变,东南如故,使并东南而失之者,此乞师之害也。今我无可失之地,比之往事为不伦矣。”斌卿意悟,始其弟孝卿与冯京第往。会日本有西洋为天主教者作乱,方严逐客之令,京第至长崎岛,不得登岸,日于舟中效秦庭之哭。撒斯玛王闻之,复为言于大将军,议发各岛罪人以赴中国之难,留孝卿于长崎,而使京第先还报命,赠洪武钱数十万。盖日本不知鼓铸,专用中国古钱,舟山行洪武钱自此始。

  长崎多官妓,皆居大宅,每遇月夜,各宅悬琉璃,赛琵琶,艳色夺目,淫声盈耳,中国所无有也。孝卿居既久,惑之,竟自忘其为乞师来者。日本薄其为人,发兵之命复寝。其年僧湛微自日本来,为阮进述请师不允之故,且言其国重佛法,若得普陀山慈圣太后所赐藏经为贽,师必发矣。进谋之张名振,使阮美以经同湛微往。日本初闻之,京王以下皆大喜;已知舟中有湛微者,则大怒。盖日本不杀中国僧,有犯止于逐,再往则戳及同舟。湛微初在日本,事南京寺住持应如,后至裴泉岛,妄自尊大,恶札村谣,皆署金狮尊者,大将军见而恶之,逐使过海。

  梵册请师之计,特湛微欲借以再往日本耳!阮美知为所卖,即载经而归。自两使无成,舟山之人,皆追咎斌卿不早听鹤芝。然日本自宽永以来,承平日久,其人多习诗书,好法帖名画古器;故老不见兵革之事,本国且忘备,即令西洋无衅,鹤芝尚存,安能万里渡海,为人定乱乎?

  ◎两先生传野史氏曰:“古来节烈之士,不欲使姓名落人间者,惟明永乐之世独多。当其时一人殉义,祸延九族,故往往匿迹晦名,以全其宗党。若申酉鼎革之际,朝令不如是之酷也。而以余所闻,或死或遁,不以姓名里居示人者多有,如所传一壶先生,其补锅匠、雪庵和尚之流欤?若画网巾者,自谓一筹莫展,耻以死节节义名,其用心更何如哉?”

  画网巾者,其姓名爵里,不可得而知也。携二仆匿邵武山寺中,为逻者所得,守将池凤阳夺其网巾置军中,先生叹曰:“衣冠历代皆有定制,若网巾则高皇帝所创;我遭国变即死,讵敢忘祖制乎?”每晨起盥栉毕,必令仆画网巾于额,乃加冠;而二仆者亦必更相画也。军中皆哗笑之,因呼之曰:“画网巾。”已而王师平诸山砦,凤阳乃缚而献之提督,诡称阵俘以邀功。提督某视其额斑斑然,笑而谓之曰:“若为谁?今降犹可以免。”先生曰:“我忠不能报国,留姓名则辱国;智未能保家,留姓名则辱家;危不能致命,留姓名则辱身;且我不欲以一死博节义名,军中呼我为画网巾,是即我名矣。至欲我降,则我旧尝识王之纲,当就彼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