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宪定规不可纷更,其余事关军民利病,切于治体,但有可行者,
诸臣悉心开具以闻。”三月,户部主事李梦阳上书指斥弊政,反复数万言,内指外戚寿宁侯尤切至。疏入,皇后母金夫人及张鹤龄深恨之,日泣诉于上
前。上不得已,下梦阳狱。科道交章论救,金夫人犹在上前泣涕,求加重刑。上怒,推案起。既而法司具狱词以请,上径批“梦阳复职,罚俸三月。”他日,上游南宫,二张夜入侍酒,皇后、金夫人亦在。上独召大张膝语,左右莫闻知。第遥见大张免冠触地,盖因梦阳言罪寿宁也。既而刘大夏被召便殿,奏事毕,上曰:“近日外议若何?”大夏曰:“近释李梦阳,中外欢呼,至德如天地。”上曰:“梦阳疏内‘张氏’二字,左右谓其语涉皇后,朕不得已下之狱。比法司奏上,朕试问左右作何批行。一人曰:‘此人狂妄,宜杖释之。’朕揣知此辈欲重责梦阳致死,以快宫中之忿。朕所以即释复职,更不令法司拟罪也。”大夏顿首谢曰:“陛下行此一事,尧、舜之仁也。”
太常寺卿张元祯上疏,劝经筵讲《太极图》、《西铭》性理诸书,上急索《太极图》以观,曰:“天生斯人,以开朕也!”五月,帝不豫。庚寅,召大学士刘健等受顾命。健等入干清宫,
至寝殿,上便服坐榻中,健等叩头,上令近前。健等直叩榻下,上曰:“朕承祖宗大统,在位十八年,三十六岁矣。乃得此疾,殆不能兴,故与诸先生相见时少。”健等曰:“陛下万寿无疆,安得遽为此言?”上曰:“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强也。”因呼水氵敕口。掌御药太监张愉劝上进药,不答。上又曰:“朕为宗祖守法度,不敢怠荒,然亦诸先生辅助之力。”因执健手,若将永诀者。上又曰:“朕蒙皇考厚恩,选张氏为皇后,生东宫,今十五岁矣,尚未选婚。社稷事重,可即令礼部举行。”皆应曰:“诺。”时诸内臣罗跪榻外,上曰:“受遗旨。”太监陈宽扶案,季璋捧笔砚,戴义就前书之。上曰:“东宫聪明,但年幼,好逸乐,诸先生须辅之以正道,俾为令主。”健等皆叩首曰:“臣等敢不尽力。”诸臣出。翼日,上崩。
谷应泰曰:三代而上,成、康、启、甲尚矣。降是,其汉文、宋仁乎?乃予所闻,于明之孝宗近是。人主在襁褓,则有阿姆之臣;稍长,则有戏弄之臣;成人,则有嬖幸之臣;即位,则有面谀之臣。千金之子,性习骄佚,万乘之尊,求适意快志,恶闻已过,宜也!汉文止辇受言,张释之、冯唐皆以片言悟主;宋仁开天章阁图治,韩、范、富、欧无不先后登朝。
孝宗之世,明有天下百余年矣。海内安,户口繁多,兵革休息,盗贼不作,可谓和乐者乎!而孝宗恭俭仁明,勤求治理,置亮弼之辅,召敢言之臣,求方正之士,绝嬖幸之门。却珍奇,放鹰犬,抑外戚,裁中官,平台暖阁,经筵午朝,无不访问疾苦,旁求治安。非如曲江兴庆,赏花钓鱼,歌凤凰于卷阿,醉丰草于湛露,流连清燕,拟迹成周,恣咏太平,比踪虞德者也。当是时,冰鉴则有王恕、彭韶;练达则有马文升、刘大夏;老成则有刘健、谢迁;文章则有王鏊、丘浚;刑宪则有闵、戴珊。夫孔甲好龙,真龙降豢;孝武好马,天马西来。上所好者,下有甚焉。延揽之门开,外吏封还诰敕;诽谤之禁疏,小臣执奏椒姻。黄钟大吕,能生瓦石之音;帝室皇居,不弃栌延之器。雍雍济济,斯为盛矣!
然而郭镛、李广以中宫进,寿宁、二张以外戚进,烧炼斋醮以方士进,番僧庆赞以沙门进。夫弘恭、石显,已在病已之朝;廖光、防骘,不绝马、邓之世。牛腹玉杯,能号后元;译书天竺,进自永平。盖盛阳之月,必有伏阴,舜、禹之朝,不无共、鲧。得志则虎变,失志则鼠伏,用之则风生,不用则泥蟠。是故管隰在朝,刁开难乱;孔明作相,黄皓无权。世岂有无小人之日哉?人君进贤退不肖之间,安危倚伏不可不审也。
闻帝与张后情好甚笃,终身鲜近嫔御。琴瑟专一,出自掖庭,玄鸟呈祥,遂在中宫,尤舌今仅事云。




卷四十三

○刘瑾用事武宗正德元年春正月,以神机营中军二司内官太监刘瑾管五千营。瑾,陕西兴平人。故姓谈,景泰中自宫,为刘太监名下,因其姓。成化时,领教坊见幸。弘治初,摈茂陵司香。其后得侍东宫,以俳弄为太子所悦。太子即位,时瑾掌钟鼓司。钟鼓司,内侍之微者也。瑾朝夕与其党八人者,为狗马鹰犬、歌舞角以娱帝,帝狎焉。八人者: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其一瑾。瑾尤狯给,颇通古今,常慕王振之为人。至是,渐用事。
六月辛酉,雷震郊坛禁门、太庙脊兽、奉天殿■吻。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闻帝与八人戏亡度,连疏请诛,略曰:“政在于民生国计,则若罔闻知,事涉于近幸贵戚,则牢不可破。臣等叨居重地,徒拥虚■。或旨从中出,略不与闻;或众所拟议,竟行改易。若以臣言为是,则宜传赐施行;臣等言非,亦宜明加斥责。而往往留中不发,视之若无。臣等因循玩忄曷,窃禄苟容,既负先帝,又负陛下。”语甚切直,不报。
冬十月,户部尚书韩文,每退朝对属言,辄泣下。郎中李梦阳曰:“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