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燧弗恭于燕世子。中官黄俨素奸险,俨方曲事高燧。高燧与世子协守北平,高煦从燕王军,时时倾世子。而是时河北师老无功,德州饷道绝,方孝孺乃言于上曰:“兵家贵间,燕父子兄弟可间而离也。世子诚见疑,王必北归;王归而我饷道通,事乃可济。”上善之,立命孝孺草书,遣锦衣卫千户张安如燕贻世子,令归朝廷,许以王燕。世子得书,不启封,遣人并安等送军前。中官黄俨者,比书至北平,则已先使人驰报燕王曰:“世子且反。”王疑之,问高煦。高煦曰:“世子固善太孙。”语未竟,世子所遣使以书及张安至。燕王启视,遽曰:“嗟乎!几杀吾子!”乃囚安等。
盛庸等檄大同守将房昭引兵入紫荆关,略保定诸县,驻兵易州西水寨。寨在万山中,昭欲据险为持久计,窥北平。燕王在大名,闻之,曰:“保定股肱郡,保定失,即北平危矣,岂可不援。”遂下令班师。
八月,师北渡滹沱河,至完县,诸山寨民来附,悉慰遣之,令孟善填保定。谍报吴杰遣都指挥韦谅以兵万余转饷房昭军。燕王曰:“昭据西水寨,寨所乏粮耳。使真定馈饷入,昭得固守,未易拔也。”率精骑三万邀击,破之。又命朱荣等以兵五千围定州。燕王曰:“我围房昭寨急,真定必来援,然摧败之余,进必不锐。我姑轻骑往定州,彼闻必速来,来则据险以待,我还兵合击,必败之。援兵败,寨可不攻下也。”时围寨久,寨军多南人,天寒衣薄,会夜霜月,燕王令四面皆吴歌,南军闻之,多泪下,有潜下寨降者。十月,真定援兵果至,燕王自定州还,与围寨兵合击南兵于峨眉山下,令勇士卷旆登山,潜出阵后,张旗帜,寨中望见大骇,与真定兵俱溃。斩首万余级,坠崖死者甚众,获其将花英、郑琦、王恭、詹忠等,惟房昭、韦谅走免。遂破西水寨,还师北平。
十一月,遣驸马都尉梅殷镇守淮安。殷尚太祖女宁国公主,有才智,太祖特眷注之。临崩,帝与殷侍侧,受顾命,太祖谓帝曰:“燕王不可忽!”顾语殷曰:“汝老成忠信,可托幼主。”出誓书及遗诏授之,曰:“敢有违天者,为朕伐之。”言讫,崩。至是,燕兵渐逼,诸将多选懦观望,乃召募淮南兵民,令军士号四十万,命殷统之,驻淮上以厄燕师。既而燕王遗殷书,以进香金陵为辞。殷答曰:“进香,皇考有禁,遵者为孝,不遵者不孝。”割使者耳鼻,口授数语,词甚峻,王怒。
辽东守将杨文与王雄等引兵围永平,略蓟州、遵化诸郡县。燕王遣刘江率众趋永平。命江曰:“尔至永平,敌必遁归山海,勿追之,但声言还归北平。既出,则以夜卷旗囊甲,复入永平城中,杨文闻尔还北平,复来,尔速出击之,必大获。”江如言,果败文兵于昌黎,杀数千人,获将士王雄等。燕王还北平,悉纵遣之,仍令归谕杨文等。时燕王起兵三年,所得止永平、大宁、保定,旋得旋弃,战死者甚多。南军分布颇盛,时时告捷,廷议多谓燕出没劳苦,军少不足虑。帝又御内臣甚严,皆怨望,遂密谋戴燕王,告以金陵空虚,宜乘间疾进。王亦太息曰:“频年用兵,何时可已?政当临一决,不复返顾矣。”于是俞城不攻,决计趋金陵。
十二月,燕师出北平,驻军蠡县,复移营汊河,命李远率轻兵前哨。四年春正月,命魏国公徐辉祖率京军往援山东。燕李远兵至藁城,遇德州礻卑将葛进领马■万余为前锋,乘冰渡滹沱河,半渡,远
进击之。进望见远兵少,敛退,系马林间,以■卒来战,远佯却。进来追,远分兵潜出其后,解纵所系马,前军奋击之。进军退,失马,遂大败,斩首四千余级,进仅以身免。燕将朱能率轻骑千人,哨至衡水,遇都督平安遣兵复通州,能击之,斩首七百余级,生擒部将贾荣等。燕王乃以师由馆陶渡,见一病卒,仆道傍,王命左右以从马载之,曰:“壮士为我也。”闻者感泣。进攻东阿,破之,指挥詹被执,吏目郑华死之。攻汶上,都指挥薛鹏被执。师至沛县,知县颜伯玮知势不敌,遣县丞胡先诣徐州告急,预送其子有为出走,令还告其父母云:“子职弗能尽矣。”赋诗书公署壁间。夜二鼓,师至东门,指挥王显以城降,师遂入。伯玮衣冠南向再拜,恸哭曰:“臣无以报国。”乃自缢死。子有为不忍去,复还自刭以从。无何,将士擒主簿唐子清、典史黄谦至,皆死之。胡先还,收伯玮父子尸,葬之城南。沛县既破,燕师遂向徐、淮。燕王久不见南师出,遣番骑指挥款台帅十二骑前觇,至邹县,遇南师转饷卒三千人,款台大呼,驰入其阵,曰:“燕王大军至矣!”转饷卒惊溃,擒千户二人归。燕王曰:“款台以十二骑破三千人,真壮士。”命左右录其功。遂进师徐州,守将闭城不出。燕王欲驱兵南进,而士卒多散出取粮,恐后至者为城中兵所掩,乃伏兵九里山,又先匿百余骑演武亭,令数骑往来城下诱之。城中兵不出,乃骂,焚其庐舍,徐发一矢射城上,抵暮乃去。明日复如之。城中不胜怒,乃开门,以兵五千出追。所遣骑按辔徐行,既渡河,炮举伏发,燕王亲率劲骑驰西门,断其归路,腹背夹击之。城中兵大溃,争渡桥,桥坏,溺死千余人,斩首数千级,余皆奔入城。后单骑往来城下,城中兵竟不敢出,乃以师南行。
三月,师趋宿州,燕王谓诸将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