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心疑又增滞宠之议,慨然着论,秖益赘疣耳!将以是为非,何异指中尊为外道;将以非为是,何异称外道为中尊;将是非之泯然,何异中尊外道,莫较贤否。僧人诚以此思之,则是非之心自见。苟见此心,必从是而违非矣。

  释怀感信念佛往生,暨三载,忽感灵异,见金色玉毫,便证念佛三昧。临终感佛来迎,面西而往。

  人心有所著者,不能忘之于心,存想既极,则恍惚微茫之中真若有所见者。汉武帝见李夫人,唐明皇见李老君,皆此类耳。怀感专切,用志不分,故随其所欲而见焉。其实则寂然无一物,乃妄见也。故君子养心,贵于得正,正则无此矣。得正,则所见亦正。

  东晋成帝幼冲,庾冰辅政,谓沙门应敬王者。何充等议不应敬。诏曰:「父子君臣,百代所不应废。今慕茫昧,弃礼教,使凡民常人假饰服以傲宪度,吾所弗取。」充言:「五戒之禁,实助王化。今一令其拜,遂坏其法,修善之俗,废于圣世,臣所未安。」诏曰:「百王制法,未有以殊俗参治者也。五戒小善,既拟人伦,而于世主略其礼敬邪!卑尊不陈,王教乱矣。」充言:「今沙门烧香祝愿,必先国家。欲福佑之隆,情无极矣。奉上崇顺,出于自然。臣以为因其所利而惠之,使贤愚莫敢不用情,则上有天覆地载之施,下有守一修善之人也。」冰议遂寝。

  凡释氏自护其教甚密,不肯少为法度所屈,以开废毁之渐,故于一言一拜,计较如此。充,溺佛者也。观其言曰:「今令其拜,遂坏其法。」远法师亦云:「一旦行此,如来之法灭矣。」远胶于所习,固不足责。充服儒衣冠,为国大臣,反主无父无君之教,千古之罪人也。人之夭寿,禀于天命,一定而不可易。烧香祝寿,曰「无量寿佛」者,盖所谄谀世主,窃寺宇衣食之安耳!梁衍、齐襄,岂不深受回向,其终何如!是可鉴也。若夫《天保》归美报上,祈之以日月,祝之以南山者,为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子至情,以遐寿望焉,非为谀也。能正是国人,则惜其胡不万年;能为邦家之光,则愿其万寿无期;皆好善之诚心,非为利也。名之曰幽、厉,则孝子不能改;时日曷丧,则民欲与之偕亡;非有私也。故古之爱君者,惟劝其作德。周公戒成王曰:夏、商之末,「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逸欲之君,「乃罔克寿,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其德既至,虽短命如颜子,何病其贤!其德不修,虽期颐如庄蹻,何救其恶!故诗人咏歌其上者,皆以其有德而已。今僧于人,不问其贤不肖,苟于己有分毫之利,则焚香呗赞,书栋名钟,必深致善颂以悦之。岂彼不知命不可以力增,福不可以谄求,祸不可以苟免哉﹖以世之愚者惑而向焉,是以其说得行,而莫或正之也。孟子曰:「舜、跖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耳。」僧人以自利存心,而以修善为言。利与善之间甚微,非明哲不能辨,如充鸟足以知之!彼僧者,当隋炀帝时祝之曰「今上万岁」,当唐太宗时祝之亦然,至武后时祝之又然。必有明哲之君,灼见其情状,断然绝之,则其术无所施矣。

  宗羲案:吴必大问《崇正辩》如何,朱子曰:「亦好。」必大曰:「今释亦谓所辩者皆其门中自不以为然。」曰:「吾儒守三纲五常,若有人道不是,亦可谓吾儒自不以为然否!」又问:「此书只论其﹖」曰:「论其亦好。伊川言不若只于上断,毕究其是从那里出来。明仲说得明白。」某案致堂所辩,一部书中,大概言其作伪。虽有然者,毕竟已堕亿逆一边。不若就其所言,件件皆真,愈见其非理。然此皆晋、宋间其徒报应变化之论。后来愈出愈巧,皆吾儒者以其说增益之,牛毛茧丝,辩之所以益难也。

  (梓材谨案:谢山于《崇正辩》标目上记云:「宜再釆择。」知其修补未完。又案:五峰文集,谢山节录之,致堂集亦当补釆,惜庐氏藏底未全。)

  附录

  朱子曰:致堂议论英发,人物伟然。向常侍之坐,见其数杯后,歌孔明《出师表》,诵张才叔《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义》、陈了翁奏状等。可谓豪杰之人也!

  ◆衡麓学侣

  参议胡茅堂先生宁(别见《武夷学案》。)

  承务胡五峰先生宏(别为《五峰学案》。)

  梁归正先生观国

  梁观国,字宾卿,番禺人。始业儒,挺挺屹屹,如孤松立石。尝谓学而畔道,皆由异端惑之,乃力排老、佛二氏,为奏疏两通,各万言,走私僮谒诸天子,愿屏绝二氏,弗俾无父无君之术侵紊人纪。会所在道绠,阻于上闻。绍兴壬戌间,胡致堂退居衡山之阳,先生因其友高登知致堂之有志邹鲁而无趣竺干也,诒书致杂文一编,致堂称而扬之。后三年卒,年五十九。着有《归正集》二十卷,《议苏文》五卷,驳其羽翼异端者,《编正丧礼》十五卷,《壹教》十五卷。卒之逾月,其友人陈元中率其门人约古礼葬之,而致堂志其墓。盖其所与游,独高、陈二子云。(参《斐然集》。)

  (梓材谨案:谢山为《端溪讲院先师祠记》云:「梁先生观国,游于致堂之门者也。」然其年长致堂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