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宿余杭县苕溪馆。

  二十四日至二十七日,皆泊于余杭。乳母徐,自登舟病喘甚,气息绵惙,若以登陆行,则速其絶,委之,恩义不可。过余杭五日,计无所出。昨夕达晓不寐,徃来方寸中,此其势必不可以逺行也,且政使嫡母有兼侍,而长子逺使,亦当就养他子,况乳保哉。张氏妹从其夫方宦临安,又同乳于徐者,遂决意留之张氏。分路时,心目刲断,世谓“生离不如死别”,信然。

  二十八日,陆行发余杭。与吴之兄弟妹侄及亲戚逺送者别,皆曰“君今过岭入厉土,何从数得安否问?此别是非常时比”。或曰“君纵归恐染瘴,必老且病矣。亦有御瘴药否?”其言悲焉。泣且遮道,不肯令肩舆遂行。又新与老乳母作生死诀一段,凄怆。使文通复得梦笔作后赋,亦不能状也。晚宿富阳县废寺中,即客馆也。

  二十九日,晚复登舟,大雪不可行。

  三十日,发富阳。雪满千山,江色沈碧,但小霁,风急寒甚,披使金时所作绵袍,戴毡帽,坐船头,纵观,不胜清絶。剡溪夜泛景物,未必过此。除夜行役、庙祭及乡里节物尽废。晚宿严州桐庐县。

  癸巳岁正月一日,己午间,至钓台。率家人子登台,讲元正礼,谒三先生祠。登絶顶,扫雪坐平石上,诸山缟然,冻云不开,境过清矣。臧获亦贪殊景,皆忍寒犯滑来登。始予自绍兴己卯岁,以新安户曹,沿檄来识钓台,题诗壁间;后十年以括苍假守被召,复至,自和二篇;及今又四年,盖三过焉,复自和三篇。薄宦区区如此,岂惟愧羊裘公。见篙师滩子,惭颜亦厚。乃并刻数字于右庑柱间,而宿西口。

  二日,午至严州,泊定州馆。

  三日,泊严州。渡江上浮桥,游报恩寺。中有潇洒轩,取吾家文正公“潇洒桐庐郡”之句以名。浮桥之禁甚严,歙浦移排毕集桥下,要而重征之,商旅大困,有濡滞数月不得过者,余掾歙时颇知其事。休宁山中宜杉,土人稀作田,多以种杉为业。杉又易生之物,故取之难穷。出山时,价极贱,抵郡城已抽解不赀。比及严,则所征数十倍。严之官吏方曰“吾州无利,孔微歙杉,不为州矣”。观此言,则商旅之病,何时而瘳。盖一木出山或不直百钱,至浙江,乃卖两千,皆重征与久客费使之。

  四日、五日,皆泊严州。

  六日,发严州,宿大羊。

  七日,至婺州兰溪县,泊澄江馆。此县旧出名酒,漕司扼其坊,近年所酿寖不及昔时,大抵甘滞不快,声称减矣。

  八日,泊兰溪。

  九日,大雨连日,小舟跧湾。病倦。又闻衢之龙游小路泥深溪涨,渡江不如陆,乃改陆行。取婺州路,晚至婺州,泊金华驿。

  十日,泊婺州。

  十一日,早饭马海寺,世俗所用百忌,歴出此寺,宿汤■〈山屋〉。

  十二日,早饭舍利寺,宿龙游县龙丘驿。未至,有长桥,工料严饰他处所未见,前令陶定所作。自登陆来,所至,山有残雪,村落无处无梅,客行匆匆,自无缘领畧,可叹也。

  十三日,至衢州。自婺至衢,皆砖街,无复泥涂之忧。异时,两州各有一富人作姻家,欲便徃来,共甃此路。

  十四日,前吏部尚书汪公圣锡亦自玉山来,同赴郡中敷文阁待制张几仲灯宴。是日,乃立春。晓旛夜蛾,同集尊前,真良辰也。

  十五日、十六日,谒公于超化寺之两山阁,留饭,与前馆职郑升之公明偕。余与公明,同召试,同除正字校书郎。汪公时修国史馆中。例序齿,公明长余十余岁,复用故事逊公明。公明力辞,云“各已出馆,正当叙官”。至逡巡,欲遯去,汪公拱立无言,余从容请之。公徐曰“应辰旧与凌季文尚书皆为正字。季文年长,上坐。比岁,仆以端明殿学士守平江,过湖,季文在焉,时为显谟阁学士,同会郡中,仆亦用故事避之,季文不辞。”公明遂就坐,记于此,以补麟台后志。季文,名景夏。

  十七日,将发衢州,暂游郡圃,登超鉴堂,前守施元之德初所作,甚得登眺之胜,但恨小,偏与木相直,若右徙数丈,尽对诸山,乃佳。夜行,宿招贤市。

  十八日,过常山县,宿蒋连市。

  十九日,宿信州玉山县玉山驿。

  二十日,宿沙溪。自入常山至此,所在多乔木茂林,清溪白沙,浙西之所乏也。

  二十一至二十三日,皆泊信州。自此复登舟。

  二十四日,舟行,宿霍毛渡。

  二十五日,过弋阳县,宿渔浦。

  二十六日,过贵溪县,宿金沙渡。去县数里有桃花台。大坛,石色如桃花,旁入数里,有龟山。逺望一山特起,与他小山接如龟然。特起者,其首也。大抵自上饶溪行,南岸绵延皆低石山,童无草木,色赤似紫,或一石长数里不休,或有如盘如屏如几,及卧牛蹲蟇之状者,不可胜计。石上平凈,可以摊曝麦禾。

  二十七日,过饶州安仁县。吏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