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尧之后,当准尧以为法。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朱熹曰:“王者,谓圣人受命而兴也。三十年为一世。仁,谓教化浃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于成王而后礼乐兴,即其效也。’”

  或问三年、必世迟速不同,何也?程颐曰:“三年有成谓法度纪纲有成而化行也。渐民以仁,摩民以义,使之浃于肌肤、沦于骨髓而礼乐可兴,所谓仁也。此非积久,何以能致?”

  张栻曰:“使民皆由于仁,非仁心涵养之深、仁政薰陶之久,莫能然也,此则非善人所能矣。”

  臣按:仁者人心之德,人人有也,人人有此仁而莫不皆有恻隐慈爱之心,然为利欲所昏蔽而丧不忍之心者多矣,是以相争相夺、相弃相杀而为不仁之事不自知也。惟圣人者出,以仁心煦妪之、以仁政率诱之而不仁者又为之禁戒,是以一世之人莫不相亲爱、相赒恤而兴夫仁慈忠恕之风,以至于沦肌肤、入骨髓,若大若小、若远若近、若亲若疏,生者相卫护,死者相怜惜,无一地之无仁,无一人之不仁,无一事之非仁,若是者岂一朝一夕之故哉?非积久而至于数十百年不可也。夫有作者于前,斯有述者于后,无作者以兴之则其本不立,无述者以续之则其事不延,要必作者有恒心,述者有孝念,然后有以成必世之仁,是故有尧而无舜不能也,有文、武而无成、康不能也,故欲成必世仁厚之俗,必须有继世仁厚之君,此自古人君庙号皆必以孝为称,而以善继述为孝道之达者,此也。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朱熹曰:“修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尽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积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无他道也。人者对己之称,百姓则尽乎人矣。尧舜犹病,言不可以有加于此,以抑子路,使反求诸近也。盖圣人之心无穷,世虽极治,然岂能必知四海之内果无一物不得其所哉?故尧舜犹以安百姓为病。若曰吾治已足,则非所以为圣人矣。”

  臣按:己者,我之一身也,人者对己之称,则与我为二矣。至于百姓则人非一人,凡盈天地间具人形骸者皆是也。君子所修者一己耳,以一己而杂乎百姓之中,微乎微者也,以我一己之修而致天下百姓皆安,我何苦欲肆一己之欲而为百姓之害而不求所以安之哉?是以古之帝王为百姓故孜孜然以修身,而其所以修身者兢兢然以持敬也。尧舜之治,至于黎民时雍,万邦咸宁,而其心犹以为病,后世人主宫闱之中且有怨女,辇毂之下率多丐夫,房闼之外已有呻吟之声,左右之间每形怨恨之语,方且受谀词以为太平盛治,哆然以张大,欣然以庆幸,自以为唐虞三代不是过也,是何人品高下之悬绝而所见之不同如此哉?盖圣不自圣,愚者不自知其愚也。是故人君为治必须至于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百世之远,无一人一物一处之不得其安,然后可以为功化之极。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朱熹曰:“无为而治者,圣人德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也。独称舜者,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也。恭己者圣人敬德之容,既无所为,则人之所见如此而已。”

  或问恭己为圣人敬德之容,以《书》传考之,舜之为治朝觐巡狩、封山浚川,举元凯、诛四凶,非无事也,此其曰无为而治者,何也?朱熹曰:“即《书》而考之,舜之所以为治之迹皆在摄政二十八载之间,及践天子之位则《书》之所载不过命九官十二牧而已,其后无他事也,因其时之无事而又恭己以临之,是以其治益久长而不替。若后世之君,当无事之时而不知恭己之道,则必怠惰肆放,宴安冘毒,其所谓无事者乃所以为祸乱多事之媒矣。又如老氏有所谓无为者亦是简忽,圣人无为却是付之当然之理,如恭己正南面,这是什么样本领,岂可与老氏同日而语哉?”

  臣按:自古称帝王之盛者必曰尧舜,尧之德不可名,所可见者成功文章而已;舜之治无所为,所可见者恭己南面而已。尧授舜以天下,非徒传之以位而实传之以心,何心哉?敬而已。敬而著于容,是之谓恭。舜之恭己即尧之允恭也,舜受尧之传以此恭己之容而正夫南面之位,尧之成功已巍然矣,尧之文章已焕然矣,尚何事作为哉?于是而更有所为,则是作聪明也,舜岂为是哉?后世人主不务恭己而但欲无为,则是怠惰恣肆而已矣,岂其无事可为哉?事有可为而不肯为,以致废弛败坏而不可救药,隳祖宗之成功,坏国家之善治,贻生民之隐祸,是徇虚名而自诒伊戚也。呜呼,可不戒哉!

  以上圣神功化之极(上之下)
 
卷一五九

  ▲圣神功化之极(中)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

  朱熹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明,明之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但为气禀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