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門之聲是境,應者是心,心若忘我,如同灰滅,有明亦無大燄。遇境不動,安祥應過,便是心上有工夫也。今聞些子虛聲,便早動心,一切惡境怎生過去。雖居圓中,濟甚麼事。受人供養,口債怎生還得,卻不如於眾中琢磨,鍊此頑心,他日鑲盡金出,卻是箇有見趣底人也。
  師云:昔長生真人堂下有當廚者,眾皆許其柔和低下,未曾見動心。真人知之,令人試之,密使人早晨於廚所用什物,移之他處。其人造粥,漬米及釜,急求匕杓不得,以至溢出,乃大動心。真人見之,教云:有饒溢盡,只是外物,何銷壞心。其人方省,禮謝而已。
  師因有作務,普說云:昔束堂下有張仙者,善能木匠,不曾逆人,謙卑柔順,未嘗見怒形於色,眾皆許可而嘗讚歎,遂問於真人。真人曰:未也試過,則可喻比黃金不煉過,不知真偽。一日令造坐榻,其人應聲而作。工未畢,又令作門窗,亦姑隨之,已有慢意。
  工未及半,又令作合子數箇,其人便不肯,遂於真人前辨正,欲了卻一事更作一事。真人乃云:前因眾人許汝能應人不逆,未曾動心,今日卻試脫也。修行之人至如鍊心應事,內先有主,自在安和,外應於事,百發百中。何者為先,何者為後,從緊處應,粉骨碎身,惟心莫動。至如先作這一件又如何,先作那一件又如何,供是假物,有甚定體。心要死,機要活,只據目前緊處應將去,平平穩穩,不動不昧,此所謂常應常靜也。
  師因作務有動心者,乃云:修行之人,外綠雖假,不可不應。應而無我,心體虛空,事來無礙,則虛空無礙萬事,萬事不礙虛空,如天地問萬象萬物皆自動作,俱無障礙。若心存我相,事來必對,便有觸撥,急過不得,築著磕著,便動自心,自心既動,平穩不得,雖作苦終日,勞而無功也。居大眾中,及有作務,專防自心,不可易動。常搜己過,莫管他非,乃是功行事,臨頭上便要承當。諸境萬塵,不逐他去,自已明了,一切莫魔。如此過目,初心不退,自獲大功也。
  師因人論居圓環堵也,中起一屋,築園牆園之,別開小牖以通飲食,使人供送也。絕交友專圓意修行也。一日,眾人請出,隨意行止。其舊友見而問曰:師兄向靜處得來底,於鬧處可有未?知師兄得到端的不動處也未?其人傲然,良久不言。友人進云:某有試金石,可辯真偽,師兄試你數年靜處得來底心,看如何也?其人云:靜處有甚麼可說。友人曰:似恁麼則披毛帶角,還他人口債去也。其人忿然大怒,以至出罵,友人笑曰:此是園中得來底,果試出矣。其人遂怒,終身絕交。此人蓋不曾境上鍊心,唯靜坐百年,終無是處,但如擊馬而止者,解其繩,則奔馳如舊矣。
  師云:昔束堂下遇雨,知事人普請不擇老幼搬逐,眾皆競應,惟一老仙安坐不出。事畢,大眾團坐,欲斜老仙,有言於長春真人者,真人呵之云:坏盡偽壞直幾何,一人鍊心端的到休歇處,如寶珠無價,且量各人心地用事去。大抵教門中以得人為奇也。
  或問曰:某於山中獨行獨坐,親見山神報未來事,是真麼?師云:常人之心,依著萬塵,蒙昧不明。初機出家,磨鍊塵心,偶然得靜,乍得靜境,便生別箇景象,神頭鬼面,認得心地,乃自歡喜,歌無不休。或有自見知未來事者,或空中聞人預報前事及有應驗者,或有親過去師真神人來到目前囑付心地事者,若有心承認,便是着邪,若不除去,養成心病,無法可療。豈不聞古人云:見聞覺知,亦是病患。況是眼見耳聞心思底,皆屬聲色境界。豈不聞古人經云:視之不可見,聽之不可聞,言之不可及,思之不能至也。今於聲色上認為真,便是落邪道也。昔有道人靜坐中,或覺口中有酒味,又夢見人送酒,明日果有人送酒來。此是心空神應,不為奇特,認之則為著邪道也。又有道人,坐中忽然神出,外遊數百步復回,乃見本形依然端坐,如是數次、亦不為奇特,乃與平常念頭出外一般,只為些子分明。若認為功,便是着邪也。俚語云:萬般祥瑞不如無平常安穩,卻合道。
  師云:修行之人,靜中境界甚有多般,皆由自己識神所化,因靜而現,誘引心君。豈不聞古人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心欲遣識,識神尚在,便化形像,神頭鬼面,或亂心主。若主不動,見如不見,體同虛空,無處捉摸,自然消散,無境可魔,無物可壞也。昔有道人,心得休歇,一日坐間,忽見惡鬼無數,乘空而來,其人安定此心體若太空,冥然不辨,拚此身任死任生,其魔自散。為有主在,寂然不動,豈有魔魅。妄心未盡,故顯此相,體性湛然,則泯自矣。
  師云:昔有住園者,聞人說地面,既入園中,要見地面,心存此念,隨念應現,不知是假。耳裹聞底屬聲,眼裹見低屬色,心上想低屬妄。便見金童玉女、真仙聖賢,現形白日,親亦是虛妄境界。妄念所作,便認是地面,更不可破除,饅糊一世,著邪著祟。殊不知地面是古人心行到平穩休歇處,故有此名。如人住處,治平荊棘,掃除瓦礫,其地平整可以居止,名為地面。修行之人,心地平穩,事觸不動,便是箇不動地面;萬塵染他不得,便是箇清淨地面;露出自己亙初法身一分分朗朗,承當得,便是箇圓明地面。凡言地面,亦有邊際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