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空,食服也是空,妻儿也是空,豪势也是空。省一省,思一思,早早回头也不迟。打一拳,踢一脚,丢开爱欲方是觉,就如适间长者见怪惊倒,若不苏时,不知此际怎么样了?安得与贫道会谈?众人仆从平昔受长者惠养,婢妾妻子平昔是长者顾爱,遇此一事,大家只顾自己的性命,躲的躲,逃的逃,那一个在你侧边管你?还是贫道,乍会之间不曾受长者一毫恩,反要害我师徒性命,却倒爱长者,在此看顾,不跑去了。长者,目前之事可以深省矣。贫道在庵中制得一篇曲儿,时闲中命此童唱以消遣,今当令童唱与长者听着。”柳童承命即唱。曲曰:
  生如萍絮无根蒂,何苦贪迷不转头?金银巴积过山斗,红粉朱颜恣晏游。
  精神竭敝从情媾,朝欢暮乐无废体。口食多方百味馐,浑身锦服兼纹绣。
  出入的高车驷马,专爱去花柳优游。
  又曰:
  思量在世多般有,岂料无常万事休。丘山金宝难看守,美貌娇容尽弃丢。
  珍馐锦绣成虚谬,玉勒金鞍难再跨。身在青青草一丘,狐狸松柏为俦友。
  纵有个贤孙孝子,那能够替你担忧?
  柳行唱完大笑:“好痴汉!只顾前,不顾后。北岭是谁?东郊是谁?那草堆儿却是英雄的人,那高丘儿都是富贵的客。那高山上白头儿的,却是个不爱名利的老,那蓬莱中赤颜儿的,却是个不贪花柳的士。好痴汉,好痴汉,你要害咱们呵,缘何自见神见鬼?”说了一场又笑。那长者如木雕泥塑一般,说得呆了,半时不做声。久之,稽首向予,叹息言曰:“惜老夫肉身不识高品。仙长言言有理,句句通情。但老夫日迈西山,精亏于往,何能修炼以足前功?请师上位,愿执弟子受教门下。”予不辞受拜,即以回光返本之诀授焉。留旬日,已入头路,托以觅药而行。殆不特变其强梁之习,而诱之入玄窍中。此举柳行首功也。
  沿途施药,憩于临安之吴山岭焉。凡一日救疽毒者十,蛊症者五,痨瘵者十有八,度一僧三道,携柳行遂之江右,入玉山,其中杳无人踪。与行坐盘杨树下,行曰:“夫子,此吾树也。吾恶之,不可居。”徒之梓树下。少刻,杨树轰轰如雷鸣,又轧轧如车鸣,又喔喔如鸡声。柳告曰:“怪哉,怪哉。”须臾,柳行持剑欲寻其怪,迹其声而涉,沿山循岭而去。予方随起,行不百步,又一柳行至曰:“夫子何之?随夫子者肖童,此何物耶?”予骇然莫辨。其先促予起行之怪,乃睁视曰:“此吾夫子吕师也,你是何怪?”柳行曰:“此吾夫子也。吾为柳行,乃钟祖命名。”怪曰:“吾乃柳树精,向年从主吕岩赴京,吾死柳树,故为柳精。那里又有柳行?”柳行向予曰:“主人请复坐,待吾斩此精后行。”柳行曰:“你既是真,吾与你试手何如?”精允。
  二人各逞本事,行者大哨一声,狂风拔木,飞沙走石,乱打其怪。其怪大哨一声,黑雾弥漫,狼牙大棍不计其数,空中打来。柳行横遮直挡,棍皆散乱坠地,大喝声:“疾!”猛兽咆哮,豺狼队出。那怪不慌不忙,亦喝一声,狮象成群,蛟龙奋鼓。彼此相角,一个用推山倒壁之威,一个逞翻江掀海之势,万径于歧,万化不一。予看之许久,知怪之神力不下于柳行,乃以拂尘一挥,开剑一指,其怪忽尔无踪。杨树震动,吼气如怒,始觉其为杨树之精也。于是付剑与柳行,使伐之。行用力一砍,树为两截,血流山磎,除是怪矣。
  诣及饶,绕九江、洪都,暨观龙虎诸山,访诸玄真之众。扮为全真,讲一窍之旨,无遇于知者。遂之闽焉。蛮夷之俗,尤不省悟,乃行歌于市,寓玄理于俚言,藏真机于俗论。盖期乎世之易从而或化也。歌曰:
  高台镜兮洁且明,鉴妍媸兮美恶分。全一真兮禀虚灵,具众理兮应感神。忽蒙垢兮蔽埃尘,污物景兮失其真。清者浊兮明者昏,天者去兮人者侵。月掩云兮水淹萍,戕其性兮斁其伦。劝君刮垢兮磨洗其尘,复此虚灵兮全其本真。一窍混涵兮不逐沉沦,可以久视兮不必更铸,其心如水常清兮,如月常明。终天终地兮,历遍古今。
  康衢曲巷,闹市穷途,无不涉过。听者肩摩襟接,老幼男女皆倾耳焉,第无一人动心下问。如此行歌旬日,其术竟不可售。乃于十字路头铺设香案,书符法以施救病。请符者征应如神,始有投于门下者。相续而至,凡千五百余人。稍稍省悟,日跻于盛。为有司所恶,以为张角之流,差捕收予二人,置之缧绁凡百日,殆数也,故不逃避。限满,与柳行皆出囹圄,遁去东西二广,遍及不毛之地,经风冒雨,寒侵暑暴,尝味殆尽,苦辛劳惫,人所不堪。计所入玄门者千百万,所救济者千万五千七百有奇。
  是时再过活水村。予内予已登真悟,庵所如故。予居祖墓之侧,期与神会。方十馀日,是予父母皆在极乐国中,居于净土,为彼罗走之主矣。害不可胜,将欲回庵,师傅已到,命曰:“子功德完美,溥博广大,天曹备录矣。然山川灵秀之气,不可不收览之。可再事游衍,博观形胜,访道觅玄,以取精华益其根本,吾来指汝会于终南,不必更转旧庵耳。柳行当慎谨随从,功亦匪细。”二人领旨。师遽驾云而别。
  予与柳行先游铁门关,泛洞庭之舟,谒湘妃祠,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