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纪渻养鸡
  《达生篇》云:纪渻子为王养斗鸡,十日而问:“鸡已乎?”曰:“未也,方虚憍而恃气。”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而盛气。”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
  《庄子》此篇,本出《列子》。木鸡之像,对景无心,木然不动,火候纯全,情尽见息矣。紫阳真人所谓:“身心寂不动。”清庵真人所谓:“性寂情空心不动。”皆示此义也。必到如此境界,然后可行七日过大周天工夫,保无危险。庞居士云:“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铁牛不怕狮子吼,恰似木人见花鸟。木人本体自无情,花鸟逢人亦不惊。心境如如只个是,何虑菩提道不成。”禅宗之木人,玄宗之木鸡,可谓无独有偶,函盖相应,斯皆忘机息虑,如如不动之妙旨。昔吕祖在终南山炼大还时,魔光十现而心不动,是吕祖火候确到木鸡程度之证也。故玉蟾翁曰:“对景无心是大还。”火候至此,叹观止矣!
六、 吕丈蹈水
  《达生篇》云:孔子观于吕梁,县(同悬)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并流而拯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孔子从而问焉,曰:“吾以子为鬼,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与汨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此章火候,示一安字。安则任性天然,而不杂巧伪;安则从容闲暇,无一毫寻伺;安则身心两忘,与境浑化,故无挂碍。至云“不知所以然而然。”则妙尽功忘,莫可名言矣。陆方壶云:“此与没人操舟之喻颇同,水之旋入者为齐,水之涌出者为汨。言水自有常行之道,若从之以出没,不以己私与之,可以得志。生于陵而安于陵,长于水而安于水。只看一安字,皆顺其自然,而不知所以然,便是素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之意。此于行险中等闲发出一个居易学问。妙哉!妙哉!”予按,《大易·序卦传》曰:“复而泰,然后安,故受之以泰。”《孟子》曰:“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火候能到虚无自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张沈行舟,行其所无事,则妙不容言矣。丈人安于水而蹈水,道人须安于虚而蹈虚,与虚同化,则身心无碍,履水如地,履地如水,入金石,升虚空,无不自在矣。
七、 东野擅御
  《达生篇》云:东野稷以御见庄公,进退中绳,左右旋中规。庄公以为文弗过也,便之钩百而反。颜阖遇之,入见曰:“稷之马将败。”公密而不应。少焉。果败而反。公曰:“子何以知之?”曰:“其马力竭矣,而犹求焉,故曰败。”
  此章亦示自然之火候。直者中绳,圆者中规,纵横旋转,妙如织锦回文。盖熟能生巧,御焉而进于神矣。《易》曰:“精义入门,以致用也。”不綦然乎。钩百而反,马力不济,故败,非东野稷之罪,然亦示用不可竭,竭则败耳。
八、 工倕运旋
  《达生篇》云:工倕旋而盖规矩(盖,超过也。谓但以手运旋,而巧过于规矩,精至之矣。)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灵台一而不桎。忘足,履之适也;忘腰,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
  陆方壶曰:“此言纯熟自然之妙,看他论一化字,便是圣学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者。工倕制器,不用规矩,但以手旋物上,自圆而成规。曰矩者,具言成文耳。彼时,指与物化,全不留心,故曰:不以心稽。虽不以心稽,而心亦未尝不在,但一而不受其桎耳。使其用志一分,虽熟而亦不能成规矣。大抵学问,最怕分心,又怕有心。分心则杂而不精,有心则物而不化,故一而不桎者,乃能入妙。看《庄子》至纯熟处,字字句句,皆有奥旨。”予谓:工倕火候,已入化境,仍得力于忘字,还丹火候亦然,必如工倕之纯熟自然,方臻先天妙境,方入神化,古人所谓:无意于禅无不禅也。
九、 列子习射
  《田子方篇》云: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措杯水其肘上,发之,适矢复沓、方矢复寓。当是时,犹象人也。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尝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于是无人遂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背逡巡,足二分垂于外,揖御寇而进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
  此章火候,示泰定神宁,外境不入,情见俱忘,然后可以采大药,而行七日过大周天之功。列子怵然恂栗,则人心未死可知也。不射之射,忘功也。入无功运行,乃火候之最上乘也。
十、 画史般礴
  《田子方篇》云: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