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空之微
  《道德》一经,开重玄之门;《南华》一经,彰重空之奥。重玄,华严义也。重空,般若义也。
  《庄子·庚桑楚篇》云:“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剽,有所出而无窍者也。”有实,此标真空义也。下文又云:“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按,天门是空义,工夫一到息念双销,人法俱泯,内外皆空,即入天门。然若滞迹于空,则空亦有所。故复空其相,无无亦无,此乃重空之位。
  《楞严经》云:“空觉寂圆,空所空灭。”又云:“此根初解,先得人空,空性圆明,成法解脱。解脱法已,俱空不生,是名菩萨三摩地,得无生忍。”深契《庄子》重空之旨。
  观老子重玄,深入《华严》无穷之门。观《庄子》之重空,深契般若无相之旨。是则老庄微言,与诸佛心法,如水乳之交融,若函盖之相应,自无疑义矣。尝怪清凉澄观国师著《华严悬谈》,斥老庄为外道,而不能举重空重玄之义以相印证。又元·赵缘督《仙佛同源》,明·伍冲虚《仙佛合宗》,亦不能举此义以相融会,则老庄之不明于世也已二千余年矣。
  重玄与重空,乃寂照互融之微奥也。重玄就照边立说,重空就寂边立说。《华严悬谈》云:“既心境如如,则平等无碍。即心了境界之佛,即境见唯心如来。心佛重重,而本觉性一。皆取而不可得,则心境二忘。照之而不可穷,则理智交彻。”两忘则证真空,交彻则显妙有。斯即天门与众妙之门所以立说。
  再约圆融而论,老氏既揭妙窍同玄,则有亦是玄,无亦是玄。无有一无有,亦是重玄之门,但约空如来藏言耳。华严十玄,乃约不空如来藏开示也。行人若契一心,彻法源底,空不空如来藏并显。清凉所谓“以知寂不二之心,契空有双融之中道”也。
  或问:然则重玄与重空,抑有先后否乎?答曰:清凉云:“双忘证入,则妙觉圆明。”故能契重空,重玄之门方开。然后大中现小,小中现大,妙用重重,深入华严无尽之门矣。
六十六 鸟道之行
  鸟飞空中而无迹,谓之鸟道。庄子谓之鸟行。心息相依于虚,相定于虚,相忘于虚,不着色身,岂非鸟道之妙行耶!故李清庵《炼虚歌》曰:“虚里安神虚里行,潜虚天地悉皆归。”足庵鉴禅师云:“虚玄鸟道绝纤埃,玉殿空然锁绿苔。挂壁梭飞秋脱骨,沧溟老蚌昼怀胎。”天童觉禅师云:“沙禽夜宿沧洲树,石笋新穿古路苔。莫道鲲鲸无羽翼,今日亲从鸟道回。”
  僧问洞山价禅师云:“和尚寻常教人行鸟道,如何是鸟道?”师曰:“不逢一人。”曰:“如何行?”师曰:“直须足下无私去。”曰:“只是行鸟道,莫便是本来面目否?”师曰:“阇梨因甚颠倒?”曰:“如何是某甲颠倒?”师曰:“若不颠倒,因甚唤奴作郎?”曰:“如何是本来面目?”师曰:“不行鸟道。”理安洸禅师云:“不行鸟道,始是本来面目。因甚寻常却教人行鸟道?且道洞山作么生?”良久云:“渡河须用筏,到岸始辞舟。”凤山启禅师云:“且道不行鸟道,又是如何面目?”良久云:“不辞向汝道,相继也大难。”丹霞淳禅师云:“古路翛然倚太虚,行元犹是涉崎岖。不登鸟道虽为妙,检点将来以涉途。”墨历智禅师云:“不行鸟道,皇风浩浩。骀背何知,天街醉倒,帝力于我何有哉!”天童觉禅师云:“六户虚通路不迷,太阳影里不当机。纵模妙展无私意,恰恰行从鸟道归。”
  予按,行鸟道,乃就路还家。不行鸟道,乃归家稳坐。行鸟道犹在功位,不行鸟道,方是功功位。学者初行功时,将心息安放在身外虚空中相依,绵绵若存,神和气静,自然偶谐,正是功位。功纯力竭,忽然神息两忘,泰然大定。心境双寂,人法皆空,内外俱泯,此际方入本位。所云六户虚通者,六根大定,六识不行,正转功就位时也。至若静极而动,一阳来复,恍惚相逢,杳冥有变,急须拨转玄关,心息又在外面相依,是又转位就功。依而又定,不出不入,忘形忘象,于焉入无心三昧,脱体无依,是又转功就位。此中或行或止,不失其时,个中转辘辘地,皆行鸟道之玄机也。直到庄子无行地境界,方是出路;到粉碎虚空程度,始是全超。
六十七 雀卵之征
  龙眉子《金丹印证诗》曰:“犹如雀卵团团大,间似骊珠颗颗圆。龙子脱胎吞入口,此身已证陆行仙。”上阳子曰:“刀圭入口,运己真火养之。运火之际,忽觉夹脊真炁,上冲泥丸,沥沥有声,似有物上触脑中,须臾如雀卵颗颗,入腭下重楼,如冰酥香甜,甘美无比。觉有此状,乃金液还丹之验。自此而后,常常不绝,闭目内视脏腑,历历如照烛,渐次有金光罩体也。”紫阳《金丹四百字》云:“姹女过南园,手持玉橄榄。”卓壶云《直解》云:“玉者象其白,橄榄象其不方不圆也。”此内景真切法象,仙翁具有深义。泥丸翁云:“三阳姹女弄明珰。”紫贤翁云:“又似金蚕如玉笋。”其义同也。
  按,玉笋,玉橄榄,明珰,雀卵,皆是得丹之内景。山中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