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由此观之,王之功,圣人之余事也,非所以完身养生也。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物,岂悲哉!凡圣人之动作也,必察其所以之与其所以为。今且有人于此,以随侯之珠,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则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轻也。夫生者,岂特随侯之哉!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子列子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子,皆得佚乐,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邪。」子列子笑,谓之曰︰「君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民果作难而杀子阳。
  楚昭王失国,屠羊说走而从于昭王。昭王反国,将赏从者。及屠羊说。羊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国,说亦反屠羊。臣之爵禄已复矣,又何赏之!」王曰:「强之!」屠羊说曰:「大王失国,非臣之罪,故不敢伏其诛;大王反,非臣之功,故不敢当其赏。」王曰:「见之。」屠羊说曰:「楚国之法,必有重大功而后得见。今臣之知不足以存国,而勇不足以死寇。吴军入郢,说畏难而避,非故随大王也。今大王欲废法毁约见说,此非臣之所以闻于天下也。」王谓司马子綦曰:「屠羊说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子綦为我延之以三旌之位。」屠羊曰:「夫三旌之位,吾知其贵于屠羊之肆也;万锺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也;然岂可贪爵禄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说不敢当,愿复反吾屠羊之肆。」遂不受也。
  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子贡乘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子贡逡巡而有愧色。原宪曰:「夫希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
  曾子居卫,缊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屦而踵决。曳纵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故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矣。
  孔子谓颜回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颜回对曰:「不愿仕。回有郭之田五十亩,足以给饘粥;郭内之田十亩,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者足以自乐也。回不愿仕。」孔子愀然变容,曰:「善哉,回之意!闻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行修内者,无位而不怍。』丘诵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见之,是丘之得也。」
  中山公子牟谓瞻子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奈何?」瞻:「重生。重生则利轻。」中山公子牟曰:「虽知之,未能自胜也。」瞻子曰:「不自胜则从,神无恶乎?不能自胜而强不从者,此之谓重伤。重伤之人,无寿类矣!」牟,万乘之公子也,其隐岩穴也,难为于布衣之士;虽未至乎道,可谓其意矣。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糁,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而来,吾语之。」子路、子贡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扢然执而舞。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德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故许由虞于颖阳,共伯得乎共首。
  舜以天下让其友北人无择,北人无择曰:「异哉,后之为人也,居于畎之中,而游尧之门﹗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吾羞见之。」因自投清泠之渊。
  汤将伐桀,因卞随而谋,卞随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汤又因瞀光而谋,瞀光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曰:「吾知也。」汤曰:「伊尹何如?」曰:「强力忍垢,吾不知其它也。」遂与伊尹谋伐桀,克之,以让卞随。卞随辞曰:「后之伐桀也谋乎我,必以我为贼也;胜桀而让我,必以我为贪也。吾生乎乱世,而无道之人再来漫我以其行,吾不忍数闻也!」乃自投椆水而死。汤又让瞀光,曰:「知者谋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瞀光辞曰:「废上,非义也;民,非仁也;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吾闻之曰:『非其义者,不受其禄;无道之世,不践其土。』况尊我乎!吾不忍久见也。」乃负石而自沈于庐。
  昔周之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