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一个血肉之躯、为我所累,故汲汲求功求名,苦了一生,曾无一息之快活;且只执着形骸,此外更无别事,何曾知有大道哉。唯大而化之之圣人,忘我、忘功、忘名,超脱生死,而游大道之乡,故得广大逍遥自在,快乐无穷。此岂世之拘拘小知可能知哉!正若蜩鸠、斥鴳之笑鲲鹏也。主意只是说,圣人境界不同,非小知能知,故撰出鲲鹏变化之事,惊骇世人之耳目,其实皆寓言,以惊俗耳。初起且说别事,直到此,方拈出本意,以故曰一句结了。此乃文章机轴之妙,非大胸襟无此气;概学者必有所养,方乃知其妙耳。
此上乃寓言。下乃指出忘己、忘功、忘名之圣人,以为证据。
尧让天下于许由(尧以治天下为己功,今让与许由,乃见忘己忘功之实),曰:“日月出矣,而爝火(尧自喻爝火,以许由比日月)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爝火之光,难比日月)!时雨降矣(以比许由),而犹浸灌(浸灌劳力而功小,以自比也),其于泽(润也)也,不亦劳乎(此自见其功不足居也)!夫子立而天下治(言许由立地之间,天下自治),而我犹尸(主也)之,吾自视缺然(言有许由如此之圣人,返隐而不出,而我自愧如此,犹居人君之位,今乃自知缺然也)。请致天下(然尧虽能让天下,则能忘己、忘功,尚未忘让之名,如宋荣子之笑世也)。”许由曰:“子治天下(今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天下既治,则己又何求人哉)。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言天下已治,乃尧之功也。今让与我,是我无功而虚受人君之名也。我岂为名之人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名自实有,今我无实而有名,是我全无实德而专尚名、而处宾。吾岂处宾、不务实之人乎)?鹪鹩(小鸟也)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此许由虽能忘名,而未能忘己。如鹪鹩之一枝、偃鼠之满腹,皆取足一己之意,正似列子御风而未能忘形。若姑射神人,则无不忘矣)。归(句此斥尧迷归也)休乎(句此止尧,再不必来也)君(句此一字冷语,意谓你只见得人君尊大也),予无所用天下为(言我要天下作何用也)!庖人虽不治庖,尸祝(巫祝之人,不离尊俎)不越尊俎而代之矣(此二句乃许由掉臂语,谓尧不治天下,如庖人不治庖,只该寻要天下的人,不可寻尸祝。我非其人,岂弃我之所守,而往代之耶)。”
因前文,以宋荣子一节,有三等人,以名忘己、忘功、忘名之人。此一节,即以尧让天下,虽能忘功,而未忘让之名。许由不受天下,虽能忘名,而取自足于己,是未能忘己。必若向下,姑射之神人,乃大而化之之神人、兼忘之大圣,以发明逍遥之实证也。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言大无实),往而不返(言只任语去,而不反求果否也)。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二字皆去声,谓过当也),不近人情焉(肩吾信不及处,信是小知小见也)。”连叔曰:“其言谓何哉(问所说何事也)?”曰︰“藐(极远也)姑射(山名)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言肢体清荣也),淖约(美好也)若处子(谓颜色美好,如室中女也)。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言以风露为食也)。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言已超脱人世,乘云御龙,而遨游于六合之间也)。其神凝(定也),使物不疵疠(言所至则能福民也)而年谷熟(言所经则和气,风雨及时也)。吾以是狂(诳也)而不信也(我谓绝无此等人,定是诳语,故不信也)。”连叔曰:“然(然其不信处),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惟(不但也)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言肩吾之智,若聋瞽,无所知见,故不信此说耳)。是其言也(此聋瞽之言),犹时(是也)女也(聋盲之言,即是女也)。之人也,之德也(此神人之妙用),将磅礴万物(与万物混而为一也),以为一世蕲乎乱(治也,言此等人与造物同游,无心于出世,则为一世之福,而求乎以治),孰弊弊(汲汲劳悴心之貌)焉以天下为事(言此人岂肯汲汲劳心,以治天下为事哉)!之人也(言此人),物莫之伤(言已脱形骸,无我与物对,故物莫能伤。即老子言,以其无死地焉),大浸(大水也)稽天(稽,至也,言滔天之水)而不溺,大旱金石流(流金烁石,言热之极也)、土山焦而不热(不溺、不热,乃不能伤处)。是(言此人)其尘垢(犹土苴也)秕糠(乃谷之粗皮,非精实也),将犹陶铸尧舜者也(言此人之德,即土苴、秕糠最粗者,尚能做出尧舜之事业,况其精神乎),孰肯以物为事(言此神人之德如此,谁肯弊弊以物为事)!”
此一节,释上乘天地、御六气之至人、神人、圣人之德如此,即下所称大宗师者。若此等人迫而应世,必为圣帝明王;无心御世,无为而化,其土苴绪余以为天下国家。决不肯似尧舜,弊弊焉以治天下为事。极言其无为而化世者,必是此等人物也。
宋人资(货卖也)章甫而适诸越(宋人以章甫为贵重,故往资之),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宋人自以章甫为贵,而不知越人为无用也。此喻尧以天下为贵,特让许由,而不知由无用天下为,大似越人断发文身、以章甫为无用也)。尧治天下之民,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