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而认为真水;见假行者“无我去不得”之言,而认为真来缠我;见假行者变脸,而认为真行者变脸;见假行者轮棒砑脊背,而认为真行者轮棒砑脊背。己自一片昏迷,能无昏晕在地,包袱牒文一并失去而不知?此不辨善恶真假,而无心之为害也。
  
  “八戒托钵化斋,无心之间,忽见草舍,变容乞饭;已得满钵,又遇沙僧舀水,欢欢喜喜而回。”盖以为其心清净,空无烦恼,若见满钵矣。岂知“白马撒缰,在路旁长嘶跑跳,行李担不见踪迹”乎?心因求静而转纷驰,假之乱真也如是。八戒道:“还是孙行者赶走的余党,来此打杀师父,抢了行李。”沙僧道:“师父还未伤命。”长老道:“好泼猴,打杀我也!”归罪行者之赶走贼党,而不归咎唐僧之赶走行者;知师父之未伤命,而不知师父之已失心;见行者之打杀我,而不见似行者之打杀我;不见我之赶逐行者,而致来似行者之打杀我;致来似行者之打杀我,抢去包袱,而以为真行者之打杀我,抢去包袱也。师徒识昧目迷,总缘无心之故。
  
  八戒要讨包袱,安息师父于化斋之家。妈妈道:“刚才说是东土往西天去的,怎么又有一起?”八戒笑道:“就是我。”盖人只一心而真假分,何曾有二?真去则假来,假来则所行所见无非假矣。沙僧曰:“我去,我去。”则亦未免走到假处去也。故曰:“身在神飞不守舍,有炉无火怎烧丹。五行生克情无顺,只待心猿复进关。”言唐僧空具法身,而行者之真神不守,如有空炉而无火煅炼;虽有药物,而五行各一,其性何能成丹?必待行者之真心来复,神运烹炼而后可。
  
  “沙僧直抵花果山水帘洞,见行者高坐石台,朗念牒文,念而又念。行者抬头,不认得是沙僧,叫:‘拿来!拿来!’”盖认假为真而真者去,虽念念认真而不见真;认真为假而假者来,虽抬头遇真而犹见假。假行者曰:“我打唐僧,抢行李,不因不上西天,亦不因爱居此地。我今熟读了牒文,自己上西方拜佛求经,送上东土。我独力成功,叫那南赡部洲人立我为祖,万代传名也。”奇哉!妙哉!独力成功者,欲一体孤修以成道,即放心之妄想;立祖传名者,欲专心自用以传经,非无心之真谛。沙僧笑道:“自来没个‘孙行者取经’之说”,若说行者可取经,则即心可以悟道,如来何以必令金蝉转东到西,而授以三人护法也?岂不是枉费神思,有何实用?此处已透起下篇“一体难修真寂灭”之秘旨矣。故假行者道:“贤弟,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心是真,二心是假;一体是假,二体是真。岂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哉?双关妙谛,贯彻前后文,不可忽读!又曰;“难道我就没有唐僧?”盖不识真心之妙,而弃真从假,则假心自现。而唐僧假,八戒假,沙僧假,白马假,一假则无不假矣。西方拜佛求经,亦第文焉而已,何能身抵其域裁?故曰:“假猴王水帘洞誊文。”
  
  “沙僧打死假僧”,显出真土。“到南海拜菩萨”,诚溯本穷源之意。“忽见行者站立在旁”,可知真心不离净土,而真意自会真心也。菩萨道:“悟空到此,今已四日。我更不曾放他回去,那里有另请唐僧,自去取经之事?”“你与悟空同去看看。是真难灭,是假易除。”盖取经必须真僧,真僧必须真心。真假混淆而无以深识吾心,则无以深识吾真。乌乎!
  
  第五十八回 二心搅乱大乾坤 一体难修真寂灭
  
  悟一子曰:人只一心,有心者此心,无心者此心。有心,有有心之真假;无心,有无心之真假。其相貌体用无二。若未能灭假从真,则二心互持混乱不分,是非莫辨,何能攒簇五行而修真寂灭?
  
  此篇着笔行文,俱写二心扰乱情状,而提纲注意,其实在于“一体难修”句上。盖“一体难修”之秘,即在“二心扰乱”之内。故只在于打死猕猴之后,叙明“依旧合意同心”六字;作四句诗,以结出攒簇五行修丹本旨。仙师说法传神之妙,可谓凿鬼窍而拔天根矣!
  
  行者、沙僧“两道样光”,一本良心,一有疑意,已倒射起“合意同心”之义。“二人洞外细看,果见一个行者,种种一般无二。”是三藏放真行者时,一并放来也。“搅在一处,不分真假”,乃伏于自己幽独之中,非他人可代为认识者。故即落伽山神观之目,亦所难明。何也?二心俱心,非外观所能见而使之一也。即暗念紧箍之咒,亦所难剖。何也?二心本一心,非咒语所能强别而使之二也。虽有诸天之眼力,天正之照妖镜,亦所难辨。何也?二心总一行者,目力有所不能穷,照鉴有所不能及也。即知己莫如友,而后先变辙,隐显殊情,不可定也;知弟莫如师,而始合中离,忽来忽往,不可测也。甚矣,真假二心之难认也!以其至幽至冥,而非可以显迹外貌观,是必仍于幽冥中求之。故入幽冥森罗殿,而索之于猴簿;而无二心,并无一心,已于大闹时一笔勾之矣!
  
  说到无心之谛,则知二心俱妄。住而听之,自有真谛。故地藏菩萨道:“且住!且住!等我着谛听与你听个真假。”谛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谛听俯伏在地,须臾知怪。不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