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属有无,用时便用没文字。”乃作“生死何曾属有无”,言则工矣,然下句血脉不贯,既曰“生死不属有无”,又曰“用时便用”,何哉?

  予在湘山道林,有僧谓予曰:“吾初看六祖风幡因缘,久之,偶仰首就架取衣,方荐其旨。”予戏曰:“非举目见风幡时节耶?”僧首肯之。予曰:“祖师夜闻二僧征诘,即谓曰:‘非风幡动,仁者心动。’纵其张目,于暗中,二僧何以识之?”僧大愠而去。无尽居士尝为予言:“顷京师见慧林一僧谈禅,不肯诸方。吾问蚬子答祖师西业意。乃曰:‘神前酒台般意旨如何?’其僧张目直视,曰:‘神前酒台般。’无尽戏之曰:‘庙中是夕有灯则已,不然蚬子佛法遂为虚施。’”

  灵源禅师谓予曰:“吾尝在龙舒见龙门显道人,发课莫有能迯其言者,意必有道。显曰:‘但有所见即道,微入思维,即不灵矣。’”予故人耶溪邹正臣能言五行,其精妙世以一二数,亦尝告予以此意。彼术之至者且尔,况有大于此者,而欲以思虑求乎?

  邓峰永庵主尝问僧审奇:“汝久不见,何所为?”奇曰:“近见伟藏主有个安乐处。”永曰:“似举似我。”奇因叙其所得,永曰:“汝是伟,未是奇。”莫测,归语于伟。伟大笑曰:“汝非永不非也。”奇走质于积翠南禅师,南公亦大笑。永闻之,作偈曰:“明暗相参杀活机,大人境界普贤知。同条生不同条死,笑倒庵中老古锥。”观其语言,想见当时法喜游戏之逸韵,使永公施于今,则其取诟辱必矣。

  临济大师临终《付法》偈曰:“沿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离相离名如不禀,吹毛用了急须磨。”而传者作“急不磨”曹山和尚释“枯木龙吟,骷髅无识”语,作偈曰:“枯木龙吟方见道,骷髅无识眼方明。喜识尽时消息尽,当人那辨浊中清。”而传者作“消不尽”。二宗两偈甚微,而一失其旨,则为害甚大,故不可不辨。所言“用了急须磨”者,船子曰:“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是也。“喜时尽时消息尽,当人那辨浊中清”者,达观所谓“偏正互纵横,迢然忌十成。龙门须要透,鸟道不堪行。石女霜中织,泥牛火里耕。两头如脱得,古木一枝荣”是也。

  无尽居士尝问予曰:“悟本大师作《五位君臣》偈,其正中来曰:‘但能莫触当今讳,也胜知朝断舌才。’先德之意虽明妙挟然,‘知朝断舌’必有本据,而言前古无断舌事。”矧曰:“知朝尤无谓也。将非后世传录之误耶?”予曰:“旧本曰‘也胜前朝断舌才’,意用隋贺若弼之父敦为宇文护所害之,临刑戒之曰:‘吾以舌死。’引若弼舌,以锥刺之出血,使慎口。隋兴唐之前,前朝刺舌,非知朝明矣。然断舌、刺舌意则同耳。”无尽嘱予记之。

  道圆禅师,雄州人,性纯至。少游方,虽饱参而未大通透。闻南禅师居黄檗积翠庵,往依之。一日,燕坐下版,闻两僧举百丈野狐因缘,一僧曰:“只如不昧因果,也未脱得野狐身。”一僧应声曰:“便是不落因果,亦何曾堕野狐身耶。”圆悚然异其语,不自觉其身之起,意行上庵头,过涧,忽大悟。见南公,叙其事,未终,涕交顺。南公令就侍者榻。熟寐,忽起作偈曰:“不落不昧,僧俗本无忌讳,丈夫气宇如玉,争受囊藏被葢。一条榔栗任纵横,野狐跳入金毛队。”南公大笑。久之,又作《风幡》偈曰:“不是风兮不是幡,白云依旧覆青山。年来老大浑无力,偷得忙中些子闲。”予昔闻云庵大称赏之,谓其机锋不减英邵武。云庵化去,偶检故书,见其手疏,此二偈意若欲传其未果者,于是录之。或闻圆公住大庾云封寺。

  皓月供奉问长沙岑禅师曰:“永嘉云:‘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偿夙债。’只如师子尊者、二祖大师为甚么亦偿夙债?”长沙曰:“大德不识本来为空。”曰:“如何是本来空?”长沙曰:“业障是。”又问曰:“如何是业障?”长沙曰:“本来空是。乃有偈曰:“假有元非有,假灭亦非无,不从非缘生。是故则无有,能起于业者。无业无作者,何有业生果?若具无有果,何有受业者?……问曰:“汝虽种种破业果报及起业者,现见众作业受果报,是事云何?’答曰:‘如世尊神通,所作变化人。如是变化人,复作变化人。如初变化人,是名为作者。亦化人所作,是则名为业。诸烦恼及业,皆如幻与梦,亦如炎与响。’”以龙胜之意会长沙之言,达无作妙旨。游此世界,如梦中了了,醉里惺惺。

  汾州无德禅师示徒多谈洞山五位、临济三玄,至作广志歌,明十五家宗风,岂非视后进随于参寻,得少为足警之以遍参耶?今有问知识者,则答曰:“吾家自有本分事,彼皆古人一期建立门庭言语耳,何足究哉?”正如有不识字者,执卷问屋愚子,屋愚曰:“此墨填纸耳,安用问我哉?”三尺童子莫不笑之。昔有僧问雪峰和尚:“临济有四喝,意旨如何?”雪峰曰:“我初发足,便往河北。不意中途大师化去,因不及见之。他家宗旨,我所未知。汝寻彼儿孙问之。”僧以问南院,且言雪峰尝遣之之意。南院望雪峰再拜曰:“和尚真善知识!”呜呼!今试譊々语人如屋愚子者,闻雪峰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