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壮之误,而悔其不能改作也。於论《西涯乐府》,三致意焉。”今之谈艺者尊奉弇州《卮言》,以为金科玉条,引绳批根,恐失尺寸;岂知元美固晚而自悔,以其言为土苴唾余。平津刻舟之人,知剑去已久,未有不爽然自失者也。合观元美先生所言,与牧斋先生所论,後之人见地未明、择途未定者,其持议何可不慎哉!
  空峒《黄河水绕汉宫墙》之什,集中不载。或以为结有“只今谁是郭汾阳”句,唐人事;空峒自以为不读唐以後书,恐开後人口实,故自逸之耳。先辈矜名太过,论多拘泥如此。然今日随手掇拾,无事不可入诗者,视此亦当少知所戒矣。
  李子田曰:《金山志》,唐孙鲂诗:“万古波心寺,金山名日新;天多剩得月,地少不生尘;橹过妨僧定,涛惊溅佛身;谁言张处士,题後更无人。”而李翱诗云:“山载江心寺,鱼龙是四邻;楼台悬倒影,钟磬隔嚣尘;过橹妨僧梦,惊湍溅佛身;谁言题咏处,流响更无人。”夫翱,唐之名士,不应登一名山,至蹈袭同时之人如此。或编书者误耶!○李习之不能诗,集中仅二首,亦不佳,未尝有此篇也。决系编书者误收。
  水土之气,上升为天;地有体而天无体,譬如火焉,烟在上,灰在下也。夫天,玄气也,皓然而己,无他物焉。见杨泉《物理论》,此语最确。然水土之气上升为天,尚觉有滞,滞在“为”之一字;当云水上之气,上升於天,方合皓然无体之理。
  常山梁慎可维枢曰:薛公家相,以尚气忤中贵,殒其身。公没,籍其家,无数百金产,天下莫不悲之。公尝言:天下无事,所重只一冢宰;有事,只一大司马。明朝兼长者:前马钧阳,後惟杨蒲州。李国群,字休徵,江西南昌人,张林宗先生之师也。幼而颖异,博学能文,由例监仕兖,以诗罢官。贫不能归,侨居夏镇,日不能给。购其文者,或予数金,得即散之。所著有《濡削选章》、《河工诸议》、《松门山房十部集》行於世。
  一甲科问於莲池曰:“世间何等人最作孽?”莲池曰:“公等甲科七篇头老先生为最。”其人愕然曰:“自揣生平,未必至此。”莲池暍曰:“谁说你自做来:诸凡倚势作威者,上帝降鉴,悉坐公等。”於是缙绅之徒,咨嗟太息,不得其方。明卿独曰:“方寸不恶,五官谁敢!所患己实恶而藉口亲戚,反开脱罪之门,上帝深怒耳。苟朝夕计过,孳孳积德,彼倚势作威者,明神有赫,独能逃乎!”
  张菉居曰:“燕市有龙身,方鳞钩爪,长六尺许,头角悉具,系宫中贡物。”按方鳞古未经见,志之备博物一斑。
  予幼从家大人手录诗藁中,见牛左史《周藩王宫辞》五首。诗虽不多,然可代《梦华录》数卷,因为梓传。当时但知左史为武功人,而不识其名。後致牧斋先生,载入《列朝诗选选》中。先生云:“左史名恒,嘉靖乙未进士,有才名,常为刘绘所推云。”左史原诗录後:
  春殿牙签万轴余,香匀风细绿窗虚;侍儿临罢诚斋帖,函出先呈女较书。(一)
  萧萧修竹映池寒,分汲银瓶灌牡丹。报道花朝开内宴,竞持金剪绕朱栏。(二)
  夜来行乐雁池头,侍女分行秉烛游。唱彻宪王新乐府,不知明月下樊楼。(三)
  丛生桂树後山幽,花石犹传後代留。宫媪引来岩际望,蔡河春浪拍天浮。(四)
  吹台南下令婆坟,忆昔从王掌秘文。今日绮罗何处是,野花啼鸟自纷纷。(五)
  写小照者,推闽人曾波臣鲸。波臣以秣陵为家,然余未及见其人。近则推莆田郭无疆巩、虎林谢文侯彬。两生笔致秀婉,无作家气,不独曲肖神情已也。记金陵人言:戴文进,永乐间初至金陵,朴被为负者挈去,文进借酒家笔,图其貌示众;役夫咸曰:“某也。”往迹之,得不失。吴小仙春日同人游杏花村,酒渴,从老妪索茗;明年复过之,老妪己谢世,小仙援笔追写其像,其子见之,大恸不已,乞而藏之家。又传小仙幼时,戏为蒙师之妇写照,师怒詈之;後妇亡,累摹弗肖,竟用小仙之笔以祀。近吾友陈章侯,偶仿渊明图为予写照,见者以为郭、谢两生不能及。三公皆不以写照名,而落笔辄奇妙若此!至人信不可测。
  永州知州某,有母年八十余,度不得见其子而死,剪发一缕寄之,而某居州如故。唐公有怀时为守,闻而恶之,力请黜免。上官曰:“是素无大过。”公曰:“一缕发足矣,过有大於是者乎!”卒黜之。有怀为荆川公尊人。
  杨升庵常诋解春雨学士书为镇宅之符。近日画家竞目吴小仙、张平山为外道。萧伯玉常言:其家正固先生传,是春雨楷书,精妙绝伦;与其先长史公书,虽复奇逸,亦不失程度。而余在南都从顾东桥先生从孙友生家,见小仙为东桥先生所作山水,细润绝伦;家大人所藏平山《韩熙载夜燕图》,通幅皆有夜气,细秀无点尘俗,皆不类寻常所见。乃知世人妄诋前人书画,皆未见真本耳。持论不可不慎。
  《小品》中载:有荐艺士於显贵者,其人固平易,显贵虽礼之,然未尝问其所长。濒行,其人曰:“辱公爱,有小技愿显於公。”乃索素纸为围棋盘,信手界画,无毫发谬。显贵惊叹。○正统间,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