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住城南之杏花村,近瓦官寺。为人和睦,美髯须,修容止,衡门两版,非力不食。往还惟曹能始、林茂之三四人,他无所诣。作诗不轻出语,每行街市,低头沉吟,悠悠忽忽,触人肩面,不自觉也。尝语人:作一律诗,必冥魂数十番,方为意惬。其矜慎如此。无子,一女适程君慎先。于归日,以所刻诗板为奁具;时谓愈于昔人系羊牵犬也。陈父死,慎先为之葬。慎先之女为予嫂,予幼时尚从程氏印其诗。慎先死,家中落,近询其副墨,久佐爨中薪矣。虞山先生选《列朝诗》,予以旧藏陈父诗四卷归之。先生曰:广陵诗人,前辈有盛名,推陆无从,沿染七子流风,不克自拔;陈父名不及之,篇什亦寡,兴会清发,剪刻常言,自可使无从却步。自先生此论出,陈父之名益重於时。白下谈诗者,亦皆以先生之言为公允云。
  祖冲之以诸葛亮有木牛流马,乃造一器,不因风水,施机自运,不劳人力。後人不知是何器。按不因风水自运,则非陆行可知。杨幺浮舟湖中,以轮激水,其行如飞,似是此类。惜其法不传。今合中战艘,尚有名水车者,然名存实亡矣。
  《吕氏春秋》:“伊尹奔夏,三年反报于毫曰:桀迷惑于妹嬉,好彼琬琰。”注作婉顺阿意,不必言美玉是也,盖好色又好珍货耳。岷山二女刻玉之说,因欲合玉与女,承上迷惑之文耳。安足信哉:极而言之,孟氏五就,不无顺俗,而三年反报,圣如阿衡,竟如後世之细作矣。此等妄言,当痛芟之。
  一行用句股法算之云:大约南北极相去才八万余里。修历人陈元升亦善算术,叹曰:古人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为不可得而知也;今以丈尺之术,而测天地之大,岂可得哉!若以此而言,则天地岂得为大耶!见唐《世说》。谈天者古今尽在梦中,陈元升数言可醒。
  李子田曰:《北魏书•释老志》曰:“元象元年秋,诏曰:城中旧寺及宅,皆有定帐。”今人出入之籍曰帐目,始此。
  杜镐广博,为龙图阁学士。真宗一日问椟食原于何代,镐对曰:汉景帝为太子,文帝锺爱;既居东朝,文帝念之曰:太子之食,必料差殊,乃命大官每具两担槟,以一赐之。此其始也。见王君玉《谈苑》。太子椟食,人罕用之。
  旧制:文臣丁忧起复,必先授武官,盖用墨缞从戎之义,示不得已也。故富郑公以宰相丁忧起复,初授冠军大将军;余官多授云麾将军。近岁起复者,直授故官。见《却扫篇》按夺情非礼,改授武职,尚有顾惜名教之意,然总非盛世所宜也。又古以夺情为“起复”,今概以称服阕矣。
  吕申公素喜释氏之学,及为相,务简静,罕与士大夫接;惟能谈禅者,多得从容。于是好进之徒,往往幅巾道袍,日游禅寺,随僧斋粥,谈说禅理,觊以自售。时人谓之“禅钻”。作语录,顶香冠,三教各得其钻之大者;此外纷纷,钻不可胜计矣。
  米元章一帖曰:“草不可妄学黄庭坚。”而鲁直集中,有答僧书云:“米元章书,公自鉴其如何,不必同苏翰林玄论也。”乃知二公书素不相可如此!见《却扫篇》。
  医书中有天地国脉日气趋东南,文章太盛,是亦天地一病。见《偶然录》。
  李太白诗:“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按陶弘景仙方注曰:“断肠草不可食,其花美好,名芙蓉花。”见《冷斋夜话》。不读此,视作两物。
  欸乃,音奥霭。《冷斋夜话》:洪驹父曰,柳子厚“{Ы乃}霭一声山水绿”,“{Ы乃}”音奥,而世俗乃分“{Ы乃}”为二字,误矣。
  唐试《闰月定四时》诗,进士杜周士诗:“得闰因真岁,吾君敬授时;体元成夏道,推历法尧咨;直取归余外,非如再失欺;葭灰初变律,斗柄正当寅,寒暑功前定,春秋气可推;更怜幽谷羽,呜跃尚须期。”又《乐伸》诗:“圣代承尧历,恒将闰正时;六旬余可借,四序应如期;分至宁愆素,盈亏信不欺;斗杓重指早,灰琯再推寅;羲氏兼和氏,行之又则之;愿言符大化,永永作元龟。“按”“夤”“寅”二字,支韵、真韵皆收,注亦皆同。按寅卯之“寅”,本支韵,当读作“移”音;而同寅、寅畏,读如“银”,在真韵者,是借用;或形有少别,今不可知。竟读寅卯之“移”为寅协之“寅”,非也。唐科试最严出韵,观二进士诗可见。
  金乡焦氏山北,有汉司隶校尉曾峻冢,前有石祠堂,中四壁皆青石隐起,自书契以来忠臣孝子,孔子七十二人形像记之。见戴延之《西征记》。京师有晏公祠,正德中晏常侍所立也,过涧石桥,过桥石门,曰道统门。石殿三楹,像皆石:上像三皇、五帝、三王;左像周、召、孔、孟诸圣贤;右像周、程、张、朱诸大儒。壁五,石龛一,龛标一经名,维以藏其经。殿外一石亭,亭壁列钟虡、干戚、钱镈、弁裳之属,一如五经,以便治是经者。左龙马,马毛旋;五十五数具,一如河图。右洛龟,龟甲四十五数具,一如洛书。东堂三楹,壁列忠臣龙逢以下,孝子曾、闵以下,右图而左书其行事,以告观者。凡石像、石壁所形勒,浑然茂朴,中国古所制也;非汉以後西域像法,务金色为好,务变相为幻也。堂後累石为洞,洞壁标先儒格言及咏道诗,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