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奉议郎丁纟延者,某同年进士也,尝言其祖好道,多延方士。尝任荆南监兵,有一道人,礼之颇厚。丁罢官,道人相送,临行出一小木偶人,如手指大,谓丁曰:“或酒尽时以此投瓶中。”丁离荆南数程,野次逢故旧,相与饮酒,俄而壶竭,丁试取木偶投瓶中,以纸盖瓶口,顷之,闻木人触瓶纸有声,亟开视之,芳酎溢瓶矣。不知后如何。
余平生所见方士道人,惟见陈州有王江者,真有道之士。嗜酒佯狂,形短而肥,丫髻簪花,语言不常,有中理处。王侍读陶守陈,颇礼之,数问房中之方,江无所答。王问有强兵战胜之术如何?江曰:“百战百胜不如不战。”其言大抵类此。余外祖李少卿居陈,以年德为一乡所服,常延礼江,而江竟无所教。李一旦谓江曰:“与君相知有年矣,竟锁胸臆不我教乎?”江曰:“君示钥匙,余不惮开也。”江止无常处,或神祠、佛寺,下里、贫舍,遇便宿。惟持藁一束,时时题所止壁,作诗句。又有近性宗处,喜与小儿辈戏,或终日,小儿以狗蝇巴豆盈掬与之,江随便啖食,而了无他。因冲部使者,导从使者怒,执送州杖之,出曰好打好打,人窥其杖处,初无损也。后有客自北门来,云尝遇夜风雨,寄宿道旁一小舍,舍中惟一老翁,至晓别去,老人曰:“到陈州为传语任江客到陈城北草市。”王江遇之,曰:“何不道传语?”乃知必任江,王姓非真也。自尔江稍往来他处,或至京师,今不复见矣。
鸡能司晨,见于经传,以为至信,而未必然也。某任河南寿安尉,因验尸往旁县,夜宿一村寺中,以明日程尚远,余谓从者曰:“鸡鸣时上道。”从者曰:“今天寒鸡懒,俟其鸣,向明矣,不若见星而行也。”余未之信。明日将旦而行,鸡竟未鸣。在黄州时,或夜月出,四邻鸡悉鸣。大抵有情之物,自不能有常,而或变也。
光君旧说:“尝随侍祖父官闽,有一官人家子弟,秀颖美风表,善作诗,诗格似李长吉,有一联云:细草行藤路,垂杨席帽风。然夭卒。”又尝见张去华说:“一道人能诗,一联云:窗风枯砚滴,山雨慢琴弦,亦颇幽奇。”
元讨携傧恚诏南京张安道陪祠,安道因苏子由托某撰辞免及谢得请表,余撰去。后见张公表到,悉用余文,不改一字,独表内有一句云“邪正昭明”,改之云“民物阜安”,意不欲斥人为邪也。张公高简,自居而慎如此。
嘉讨校韩魏公当国,遣使出诸道,以宽恤民力为名。使既行,魏公大悔之,每见外来宾客,必问宽恤使者不扰郡县否,意恐诏使骚扰,民重不安也。无几,皆罢之。王荆公行新法,每遣使,其大者曰察访,小至于兴水利、种稻田,皆遣使,使者项背相望于道。荆公尝言:“读大小《雅》言周文武故事,而《小雅》第三篇便言‘皇皇者华’,君遣使臣,故遣使为先务。”二公所见如是。
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凡人小小通塞亦先有符兆,不可诬也。某应举时,已获荐赴南省,僦居省前汴上散屋中。初入屋,悬寝帐,忽见余帐后有一黄草新绳子垂下,草甚劲紧,自相纠绕成一及字,余曰:“此乃佳兆。”盖闻人谓登科为及也。省试罢归,省榜将出,复至京师,寓相国一乡僧院中,晨起漱口喷水门上,觉水湿处隐然有字,因洗视之,乃四字云“荣登在即”也。是岁余叨忝。
凡观人之术无他,但作事神气足者,不富贵即寿考。但人作十事,若一一中理无可议者也自难得,况终身作事中理邪?其次莫若观其所受,此最切要。升不受斗,不覆即毁,物理之不可移者。
元丰七年正旦元会,驾既坐,辂屋忽崩,玉辂遂碎,守辂士压死者数人,舆尸而出。明年,永裕晏驾,此近不祥也。
器宽易动,意形于色,得少为足与好妄语者,皆夭折贫贱之相,余验之非一。
某元讨校记一日因朝罢复追班宣麻,乃是杨王改封徐王制。时郑宏中学士在班中,谓某曰:“穆旧为杨府官僚,将往贺之,但以贺者与王名正同音,故不欲也。”意甚不足。某曰:“王名颢,不名贺也。”郑曰:“字虽不同,音正类耳。”盖闽人颢贺同音耳。此事古人亦时有之。韩退之作《方桥》诗云:可居兼可过,后乃云:方桥如此做,是读做作佐也。
国初时,天下县令多是资高选人,年各已老,故所临多贫,榻几与民为等列。然多晓田里间事,又既不自尊大,则民间情伪利病,得以上达,故下亦颇安之,称得人者亦十四五,然当时议者靳笑而病之久矣。自范文正公始建请举县令,佐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有举主始得作令。自此旧弊尽革,为令多新进士,不然则人家子弟,所临渐渐晓文法,皆洁己求进,吏民畏仰之矣,人皆以为便。某在洛中时,见一二老成所论异于此。其说以谓旧令虽无峻整治状,而与民意亲,上下相安,往往蒙利;今令徒文具,可以为美观耳,于民无甚益。往时虽有求于民而民乐输,不以为费,比之事鞭以急税赋,扰田里以督期会,则大异矣。自举令以来,民不敢仰视令矣,何有哉?此说亦有理。
王文恪以风节文词著称,而性好吏事,以察为明。留守西京日,长水县申请买木钱数百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