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韩氏状元,又不特一衮矣,要之吾徒稽古,贵核其真,俗本相沿,每多舛错。即如介之催一人,坊本所注,有谓姓介名推者,有谓姓介名之推者,且有谓姓介之名推者。盲谈瞽说,迷误将来,殊为可恨。夫子摧,介休人也。姓王,名光,字子催。其曰介,及其地也。其曰催,表其字也。其曰之,语助辞也。何得谓其姓介名推哉。”诸公听了相顾叹服。
  张学士喜谓水平、碧仙曰:“一席之内,有两神童。今日之游,良为罕觏。汝等盍各制小令一首,以快一观耶。”二人应曰:“谨承尊命,乞赐命题。”张曰:“此乃游春赏花之地,李公子可做《游春词》一阕,调寄《醉春风》。桃小姐可做《赏花词》一阕,调寄《醉花阴》。此无笔墨,各回书案写来可也。”二人应命回去。平谓仙曰:“此词题太寻常,若依寻常数语填去,有何生色,宜用集曲牌体制之。”仙然之,俄而稿就,捧笺齐出。张学士接着曰:“已制成么?何其敏捷乃尔。”诸公俱离坐拥看,见水平《游春词》云:
  锦帐初春初到,刮地春光好。晓来风送海棠春,早早早。花柳分春,玉楼春树,沁园春草。喜太平春闹,花醉春风扫。迎春乐处奈愁何?恼恼恼。乍燕春台,锦堂春去,画堂春老。―――调寄《醉春风》
  桃碧仙赏花词云:
  昨夜后庭花点缀,正赏花时节。尽日语花娇,沉醉花阴,斗百花奇绝。一丛花映黄昏月,蝶恋花须折。遍地落花红,闲惜花飞,揉碎梅花雪。―――调寄《醉花阴》
  诸公览毕曰:“写游赏处,含蓄不露。押牌名处,浑脱无痕。佳句奇人,可称双绝。”张公谓碧仙曰:“久不见面,却已造就如许奇才。道蕴、文姬,无此早慧。但不知芳龄几何了?”仙曰:“今春已十三岁了。”张公点点头,又顾水平曰:“兄台呢?”水平对曰:“虚负虚负,今春亦十三岁了。”张公笑曰:“难得如此。年纪相同,才貌相若,吾欲躬先作伐,替他们结个良缘,诸公以为何如?”众人同声赞贺,即有桃、李二公,各自谦逊。张公曰:“不然,良缘夙缔,嘉偶天成,今日之遇,乃天也。违天不祥,何故却之。”二公方才应允。时碧仙听得,不觉玉脸含羞,转面他顾。水平以目斜视,欲挑笑之。仙忍笑不得,闪掩而去。平蹑其后,暗随之。既赶上,叩其肩曰:“玉女,果愿从天耶?”仙佯怒曰:“不愿不愿。”说讫,不觉相视而笑。至晚席罢,诸公散归。
  越数日,李公遣夫人,以花冠一顶,凤钗一对,赍之。婚盟遂定。后桃公以并处不便,乃令碧仙深居闺阁,以习女红。自是,音容两不相通矣。是年,李公亦令水平归山东,入童子试,遂于是年游庠。佳音至时,李公颇喜,并回书以勉励之。
  其时,碧仙独处深闺,纱窗寂寞,每念旧时嬉戏,心辄怅然。兼以天下盗贼蜂起,人民鼎沸,若守此喁喁儿女态,终是无益身家。因家传有两口青霜宝剑,乃羊头精钢百炼而成,切玉如泥,十分犀利。于是厌习女红,专学剑术。花前月下,随地舞之。行则必携,坐则必佩。忽忽学至十六岁,俱已娴熟精妙,法术入神。每一舞,则影捷流星,光惊闪电,锋芒隐现,若风前乱滚梨花,剑气飞奔腾,似天上骤飞雪片,以水洒泼,几不沾身。
  一日桃公见而语之曰:“吾儿生长深闺,纤锦抽丝,是其素业,何必舍女子之常土,而习此丈夫之术哉。”碧仙曰:“不然,方今神器迁移,群凶未靖,学此剑术,虽不能安邦定国,亦可以护命保身。若再安不思危,恐此间祸不远矣。”桃公曰:“虽然,天下当学者尽多,何必专事此业。”仙曰:“昔卫夫人看舞剑,而悟书法之妙。吾学舞剑,即学书法也。”桃公笑而不语。
  是年,东粤惠州府霍山贼反。那霍山在龙川县东北八十里,顶高七千七百七十丈,周回三百六十里,峰峦秀耸,凡三百六十,可居者七十有二,巨壑大谷,多有可耕。故河源谢骥,龙川罗熊,渠魁二人,招集群丑,结巢于此。是岁二月,拥贼二十余万,直奔荆南。虏掠乡村,催拔城郭,天下震慑,遐迩怆惶。两湖文书,连片告急。表闻艺祖,赫然震怒,诏两湖提督,征兵讨之。贼固守城,而不之战。冬十月,贼忽弃城而去,逶迤趋赶,骤驻浙西。其时,浙西疫气盛行,水土不利。明年正月,移驻江南,贼势猖狂,锐不可御。
  桃侍郎闻信大惊,急呼王夫人并碧仙,商议避难。桃公曰:“贼匪多众,此地不足容身,当速图之。”碧仙曰:“不如进城暂避,可保无虞。”夫人曰:“如此虽好,只是吾儿深闺娇养,怎好经见外人。”仙曰:“此特暂时从权耳,欲免大难,小节所不计也。且今日城中,非男即女,如我女流辈,何止数千。倘母亲真欲藏羞,孩儿亦自有策。”夫人问:“何策?”仙曰:“可着舅子衣服,扮做男妆,混于稠人中,孰来深辨。”夫人曰:“此方少可。”是晚,束装停当,以俟明早进城,笳鼓悲鸣,惊不成寐。比及天晓,仙梳洗毕,乃取梦红衣服穿之,戴上儒冠,纳下云履,温文尔雅,宛然一美貌丈夫。王夫人从旁审视,不觉好笑。甫装毕,忽闻人声潮涌,炮响山颓。群呼曰:“贼至矣!”桃公大惊,急带家人,望城而走。碧仙亦佩起宝剑,跨上骏马,随后而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