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房中去了。道士无可奈何,老大扫兴,只得收拾法器剑印告回。
  陶县令见这妖精神通广大,心中愈慌,恰好辨才法师来到秀州,陶县令素闻其名,就往请法师,救拔儿子性命。辨才问这妖精是怎生起的,陶县令道:“小儿始初得病的时节,见一个少年女子,从外而来,道:‘我与你夫妻,五百年来结下的缘分,休得相弃。俱是芳年,好生受用。’遂与小儿调笑欢呼,同走到一水边,这女子赠诗一首道:
  生为木卯人,死作幽独鬼。
  泉门长夜开,衾帏待君至。
  自此之后,便源源而来,如今又说道:仲冬之月,二七之间,月盈之夕,车马来迎。
  今去仲冬十五之期,已不多几日了,随你法官都治他不得,特来拜请吾师救度。”辨才法师允其请,即便迎到衙中。法师教除地为坛,上悬一幅大士像,取柳枝洒水于地,一面宣大佛顶首楞严秘密神咒,三绕坛而去。是夜,那妖竟不到凤官房里来。凤官但见坛前都是长身金甲的神将,手执刀斧剑戟,重重围绕,遂得安寝。
  次日,辨才又来坛前,结跏趺坐,密密宣咒,教四大天王速擒妖物来。
  那四天王有通天的手段,专降的是恶魔凶怪,得了法旨,就像抓小鸡儿的,一把抓将过来,摔在坛前地下,这妖怪怎生模样?但见:
  淡淡梨花白面,轻轻杨柳纤腰。朱唇一点晕红娇,好个青春年少。
  绿鬓照开明月,玉笋微露轻绡。盈盈十五女儿娇,嫁与潘郎正好。  右调《西江月》
  法师见了,问道:“汝居何地而来此?”那女妖娇声的答道:会稽之东,下山之阳,是吾之宅,古木苍苍。
  法师又问道:“汝姓甚么?”女妖又答道:吴王山上无人处,几度临风学舞腰。
  法师道:“据你这等说,敢是姓柳么?”女妖道:“便是。”法师道:“你何故在此媚人?”女妖答道:“因与陶公子原有宿世夫妻之分,非敢为媚也。”辨法师大喝道:“汝无始已来,迷已逐物;为物所转,溺于淫邪;流浪千劫,不自解脱;入魔趣中,横生灾害,延及无辜。汝今当知魔即非魔,魔即法界。我今当为汝宣说楞严秘密神咒,汝当谛听。讼既往过愆,返本来清净,党性若迷而不悟,再在此胡缠,吾当令四大王押汝到烈火坑中去,受苦无量。”说罢,女妖惊悟,涕泣叩头道:“承师父说法超度,不复在此贪恋,当别公子去矣。”遂入见凤官道:“妾本与君图百年姻眷,今辨法师佛力无边,神通广大,他说法超度我,我岂可迷而不悟,受烈火坑中之苦乎?今要别子而去,但久与子处,情不能顿舍,愿与子同饮酒一杯,为永别之意。”遂相对痛饮,作诗一首为赠。云:
  仲冬二七是良时,江下无缘与子期。
  今日临岐一杯酒,共君千里永相离。
  遂拂衣而去。自此之后,凤官神气清爽,再无魔难。陶县令感辨才法师有再生之功,厚有所赠,而法师一毫不取。陶县令惟有心感其德而已,遂备盛斋奉款,以船送归天竺。其时因在嘉兴遣了柳妖,并陶公子的病立时脱体,故一时僧俗人等,来见者不计其数。遂致天竺境中,凿山筑室,不过三年,竟成了一个闹热场。辨才法师此时深以为繁,恐误静中之功,遂决意辞了大众,仍归于龙井寺,此时沈太守已经去任,无人留他,故得自由。
  辨法师到了龙井,见天竺朝夕与人往还,并不曾遇一出类高人,雄谈快论,开益心胸,故此交接之念,也就淡了。便有个藏修之意,不欲与人应酬。然湖上到龙井,路有二十余里之远,又不好全行拒绝来人,因立一个清规条约道:山僧老矣,精神衰惫,不能趋承。谨以二则预告:殿上闲谈,最久不过三炷香。山门送容,最远不过虎溪。垂顾大人,伏乞相谅。
  山僧元静叩白又造了一间远心庵,以为自家取静之地,本寺侍者因称他为“远公”。凡是与他来往的缙绅士夫,知他迎送之劳,因尊他敬他,却也都不坏他的规矩。如此年余甚是相安。
  原来这龙井寺前,有一条小桥,桥下便是龙井的水,流出成溪。因溪中有一块巨石,形类于虎,故就叫做“虎溪”,以配“龙井”之意。溪上这条桥,因而遂叫做虎溪桥。过了桥去,就是逶逶迤迤的一带长岭,岭傍俱是修竹在上,丛筱在下,风韵凄清,大有林壑之趣,故取名叫做风篁岭。岭上有石一块,高可丈许,青润玲珑,巧若镂刻,名曰“一片云”。远公未立清规之前,常常借送客而盘桓其间,偶题云:兴来临水敲残月,谈罢吟风倚片云。
  今因立了清规,便只以虎溪桥为界,一向倒也习成规矩:但走到桥边,脚早住了。
  不期一日,苏东坡学士谪到临安来做太守,闻知辨才之名,公事一暇,即命驾往龙井寺来访他。管事僧接着,知他是本府太守,恐怕远公不肯迎送,以致得罪,因先跪禀道:“本寺老僧,不迎不送的清规行已数年;今不便顿改,须求相公宽恕。”东坡道:“我来访和尚,是访他的道行,谁访他的迎送?”一面说,一面就走到方丈里来。
  此时辨才早已接住,相见过,才坐下,东坡便问道:“闻知和尚戒律精严,不知戒的是些甚么?律文是那几条?”辨才应声答道:“戒只是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