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件,律 只是律心之一条,那里更有几件几条?”东坡道:“活泼泼一个心,受此戒律,不几死乎?”辨才道:“死而后活,方才超凡入圣。”东坡听了,不禁点头赞羡道:“辨师妙论入微,令人敬服。”二人遂促膝而谈,遂谈到快心处,彼此依依不舍,恨相见之晚,因而留宿。
  到了次日,辨才又引东坡到潮音堂、神运石、涤心沼、方圆庵、寂室、照阁、闲堂、讷斋各处游赏。每到一处,不是题诗,便是作偈。二人你称我扬,甚是投机。吃过午斋,衙役整轿催归,东坡知留不住,方才约了后期。辞别出门,辨才相送,也只以为到桥自止,不期二人携手相搀,说到妙处,贪着说话,竟忘其所以,一步一步,只管走去,竟不知要走到那里方住。左右侍者着急了,只得从旁叫道:“远公,远公,送客已过虎溪矣!”辨才听见,忙举头一看,而身子已在风篁岭下矣,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学士误我,学士误我!”东坡见了,也忍不住笑将起来道:“我误远公,不过是戒律。远公今日死心活了,超凡入圣,却又是谁之功?”二人相顾,又笑个不了。众人在旁,亦皆笑倒。远公道:“杜子有云:‘与子成二老,来往亦风流。’今日之谓也。”东坡有诗纪云:
  此生暂寄寓,常恐名实浮。
  我比陶令愧,师为远公优。
  送我过虎溪,溪水常逆流。
  聊使此山人,永记二老游。
  自远公与东坡行后,遂作亭岭上,名曰“过溪亭”。而西湖之龙井,有此笑迹,遂为后人美谈。正是:
  高僧纵是高无比,必借文人始得名。
  所以虎溪留一笑,至今千载尚闻声。
卷十一 断桥情迹
  盖情之一字,假则流荡忘返,真则从一而终;初或因情以离,后必因真而合,所以破镜重圆,香勾再合,有自来也。
  话说元朝,姑苏有一士人,姓文,名世高,字希颜。生来天资敏捷,博洽好学,但因元朝轻儒,所以有志之士,都不肯去做官,情愿隐于山林,做些词曲度日,故此文世高功名之念少,而诗酒之情浓。到至正年间,已是二十过头,因慕西湖佳丽,来到杭州,于钱塘门外,昭庆寺前,寻了一所精洁书院,安顿了行李书籍,却整日去湖上邀游。信步闲行,偶然步至断桥左侧,见翠竹林中,屹立一门,门额上有一扁曰:“乔木世家”。世高缓步而入,觉绿槐修竹,清荫欲滴,池内莲花馥郁,分外可人。世高缘景致佳甚,盘恒良久,忽闻有人娇语道:“美哉,少年!”世高闻之,因而四顾。忽见池塘之左,台榭之东,绿荫中小楼内,有一小娇娥,倾城国色,在那里遮遮掩掩的偷看。
  世高欲进不敢,只得缓步而出,意欲访问邻家,又不好轻易问得。适见花粉店中,坐着一个老妇人,世高走近前,陪个小心道:“老娘娘,借宝店坐一坐。”老妇人道:“任凭相公坐不妨,只没有好茶相款。”世高见这老妪说话贤而有礼,便问道:“老娘娘高姓?”老妇人接口道:“老身母家姓李,嫁与施家。光大亡过十年,只生得一个小女。因光夫排行第十,人都称老身施十娘,但不知相公高姓,仙乡何处,到此何干?”世高道:“在下姑苏人,姓文,因慕西湖山水,特来一游。”施十娘道:“相公特特来游西湖,便是最知趣的人了。”
  世高见他通文达礼,料到不是粗蠢之人,便接口道:“老娘娘,前面那高门楼,是甚么样人家?”施十娘道:“是乡宦刘万户家。可惜这人家,并无子嗣,只生得一位小姐,叫名秀英,已是十八岁了,尚未吃茶。”世高故意惊讶道:“男大当婚,女大须嫁。论起年纪,十八岁,就是小户人家,也都嫁了,何况宦家。”施十娘道:“相公有所不知,刘万户只因这小姐生得聪明伶俐,善能吟诗作赋,爱惜他如掌上之珍,不肯嫁与平常人家,必要嫁与读书有功名之人,赘在家里,与他撑持门户,所以高不成,低不就,把青春都错过了。”世高道:“老娘娘可曾见小姐过么?”施十娘道:“老身与他是紧邻,时常卖花粉与他,怎么不见?”世高听见,暗暗道:“合拍得紧,今日且未可说出。”遂叫声咕噪,起身回去,细细思想道:“这姻缘准在此老妇人身上有些针线。但这老妇人卖花粉过日,家道料不丰腴,我须破些钱钞,用些甜言美语,以图侥幸。”是夜,思念秀英小姐道:“他是闺门处女,如何就轻易出口称赞我?他既称赞,必有我的意思。况又道:‘美哉少年’,尤为难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不知不觉,梦到城隍庙里;一心牵挂着秀英小姐,便就跪在城隍面前,祷告道:“不知文世高与刘秀英有婚姻之缘否?”城隍分付判官查他婚姻簿籍。判官查出呈上,城隍看了,使就案上朱笔,写下四句与文世高,接得在手,仔细一看,上道:
  尔问婚姻,只看香勾。
  破镜重圆,凄惶好仇。
  文世高正在详审之际,旁边判官高声一喝,飒然惊觉,乃是南柯一梦。
  仔细思量:“此梦实为怪异,但“破镜重圆,凄惶好仇’二句,其中有合而离,离而合之事,且待婚姻到手。再作区处。”到天明,急用了早膳,带了两锭银子。踱到施十娘店中来。那施十娘正在那里整理花粉,抬起头来,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