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高在面前,便道:“相公,今日有什么事又来?”文世高道:“有件事央求老娘。”施十娘道:“有何事?若可行的,当得效劳。”文世高便去袖中取出银子来,塞在施十娘袖中道:“在下并不曾有妻室,要老娘做个媒人。”施十娘见他口气,明明是昨日说了秀英小姐身上来的,却故意问道:“相公看上了那一家姐姐,要老身做媒?”文世高道:“就是老娘昨日说的刘秀英小姐。”施十娘道:“相公差矣!若是别家,便可领命;若说刘家。这事实难队命。只因刘万户生性固执,所以迟到于今。多少在城乡宦,求他为婚,尚且不从,何况你是异乡之人,不是老身冲撞你说,你不过是个穷酸,如何得肯、尊赐断不敢须。”便去袖中摸出那两锭银子来,送还文世高。
  世高连忙追:“老娘娘,你且收着。在下还有一句话要说。”即将后前椅于移近柜边,道:“不是在下妄想,只因昨日步人刘万户园庭,亲见小姐坐在小楼之内,见了我时,说一声道:“美哉少年!’看将起来,小姐这一句说话,明明有些缘故,今日特恳老娘进去,见一见小姐,于中见景生情,得便时,试问小姐可曾有这一句说话否,然而他是深闺小姐,如何就肯应承这句话?毕竟要面红耳赤。老娘是个走千家,踏万户,极聪明的人,须看风使船,且待他口声何如。在下这几两银子,权作酬劳之意,不必过谦。在下晚间再来讨回话。”施十娘听了,笑嘻嘻的道:“刘小姐若没这句话,你再也休想;若果有这句说话,老身何惜去走一遭。但你不可吊谎;若吊了谎,却不是老身偌大的罪过?反说是轻薄他,日后再难见他的面,这关系非同小可,你不可说空头话。”文世高道:“我正要托你做事,如何敢说谎?若是在下说谎,便就天诛地灭,前程不吉。”施十娘见他发了咒,料到未必是谎,即忙转口道:“老身特为相公去走一遭,看你姻缘何如。若果是你姻缘。自然天从人愿;若不是你姻缘,你休痴想,缠我也是无益的。”文世高点首道:“自然晓得。”便回下处。正是:眼观旌捷旗,耳听好消息。
  却说施十娘着落了袖里这两锭银子,安排午饭吃了,拣取几枝奇巧时新花儿.将一个好花J儿来盛着,慢慢的走到刘家来。正是:
  本为卖花老妪,权作探花冰人。
  三姑六婆不入,斯言永远当遵。
  却说这刘小姐自见文世高之后,好生放他不下,暗想道:“我看他一表非俗,断不是寻常之辈。若与他夫妻偕老,不枉我这一双识英雄的俊眼儿。我今年已十八,若不嫁与此等之人,更拣何人?但我爹爹固执,定要嫁势要之人,不知势要之人就是贫贱之人做起的。拣到如今,徒把青春耽误过了,岂不可叹?但不知所见少年是何姓名,恐眼前错过了,日后难逢。”这是小姐的私念。大抵女人,再起不得这一点贪爱之念,若起了时,便就心猿意马,把捉不定。
  恰值那施十娘提了花篮儿来到刘家,见了老夫人,道个万福。夫人还礼道:“施妈妈,久不见你了。”施十娘道:“因家间穷忙,失看老奶奶和小姐。今日新做得几枝好花儿,送与小姐戴。”老夫人道:“我家小姐正思量你的花儿戴。你来的好。”吃了茶,就走到小姐绣房门口,掀开帘儿,走将人去。只见小姐倚着栏干,似一丝两气模样。上前忙道个万福,恰值小姐思忆少年,一一时不知,见施十娘道了万福,方才晓得有人到来,急转身回札道:“妈妈为何这几时不来看我?可有什么时新巧色花头儿么?”施十娘道:“有!有!”连忙开了花J儿,都是崭新花样。一枝枝取出来,放在桌上,却取起一朵喜踏连科的金枝金梗异样好花儿,插在小姐头上道:“但愿小姐明日嫁个连中三元的美少年,带挈老身吃杯喜酒,可好么?”小姐笑笑,便随他戴了。
  恰好丫鬟春娇送迸茶来,施十娘接杯在手,顺口儿道:“老婆子今日吃了小姐的茶,不知几时吃小姐的喜酒哩。常时受小姐的好处,一些也不曾补报得,日夜在心。明日若替小姐做得一头好媒,老婆子方才放心得下。”小姐口中虽不做声,却也不怪他说。施十娘看房中无人,便走近小姐身边一步道:“小姐,老身有一句不知进退的活,敢在小姐面前说么?若不嫌老身多嘴,方敢说,若怪老身,老身也就不说了。”小姐道:“妈妈,你是老人家,如何怪你?有话但说不妨。”施十娘便轻轻说道:“小姐!你前日楼上,可曾见一个少年的郎君么?” 小姐脸色微红,慢慢的道:“没有。”口中虽然答应,那意思甚懈。施十娘见他像个不嗔怪的意思,料到是曾见过来。因又说道:“你休瞒我。那少年郎君,今日特来见我,说前日见了小姐,小姐称赞他美少,可是有的么?”小姐不觉满面通红,便不则声。施十娘知窍,便说道:“那少年郎君是苏洲人,姓文,真个好一个风流人品。小姐若得嫁他,日后夫荣妻贵,也不枉了小姐芳容。你心下何如?”那小姐把头低了,微微一笑。施十娘见小姐这般光景,料到十拿九肯,又说道:“那文相公思想小姐,自从昨日至今,一连来数次,要老身访问小姐消息,不知小姐有何说话?”那小姐道:“没有什么说话,但不知这人可曾娶?”便不言了。施十娘接口道:“他说不曾娶妻,所以求老身做媒。据我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