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上。后来许宣又化缘而成了七层,使千年万载,白蛇与青鱼不能出世。禅师自镇压后,又留偈四句道:
  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江潮不起,白蛇出世。
  法海禅师颂罢,大众作礼而散。惟许宣情愿出家,就拜法海禅师为师,披剃于雷峰塔下。修行有年,一夕,无病坐化。众僧买龛烧骨,造骨塔于雷峰之下。
  怪迹虽不足纪,然雷峰由此而成名于西湖之上,故景仰雷峰,又不得不凭吊其怪事云。
卷十六 放生善迹
  古来文人慧土,俱由前世善根夙悟,故托生来,即有一段超凡人圣的妙用,不像那些没根行的,不是系着了富贵功名,便是恋定了娇妻美妾,把这善根都汩没了。
  西湖原是古放生池,后以湖心寺为放生池,余遂不禁人之捕捉,渐渐连湖心寺池内也便有名无实了。直至万历年间,西湖上有一个极有文名的秀才,后来做一个极有善缘的和尚。这人姓沈,名株宏,出家无门洞,法号莲池。他父亲号明斋处士,原是杭州望族。他生来慧敏,落笔成章,考着不出三名前后,二十岁就补了廪。那功名尽可随手而得,父母妻子都望他发科发甲,他却全不以功名在念,盖因前世是个善知识,故此这一途留他不住。
  你道他前生是什么人?为何托生西湖,成这一篇佳话?他前生姓许,名自新。原系临川府尹,为官清正,晚好乾竺之学。一日,忽被冥司摄去,看见阎罗天子尊礼一个永明禅师,醒来就弃家寻访。访到西湖净慈寺,永明禅师知道衣钵该传这人,先期坐化,留偈与他。他见了偈,也就立化了,因此托生在仁和褚堂沈宅。到得二十年后,父亲弃世,妻张氏亦以病亡,止有母周氏孀居在室,因母命要他续娶了汤氏。这汤氏却也与佛有缘。日日清晨,见丈夫定要诵过了《金赐经》方才看书,做文字,他也心甘淡泊。却好这年除夜,杭城大作分岁之例,一家老小尽聚集拢来,饮酒欢呼,爆竹流星,笙萧锣鼓,响彻通宵,谓之守岁。莲池那时也随俗过了,但觉父母俱亡,前妻已故,对景凄然。正是:心中无限伤情事,不耐灯前对酒卮。
  汤氏见他心事不快,不喜饮酒,便叫丫鬟烹一杯好茶与相公吃。岂料“芥菜子偏落在绣花针眼里”,丫鬟棒了茶,魁地一声,口称“有鬼”,竟将茶D打碎。外面叫鬼,忙来看时,只见直僵僵,丫鬟卧在地上,把莲池平日最爱的一只茶D打得粉碎。莲池看了,不觉色温,对娘子道:“此洗自幼相随,已二十年,不意分离竟在今夕。”汤氏道:“相公,可知道万物有无常,因缘无不散?物之成毁,何足介意。”正是:翻将开释语,激动有心人。
  莲池闻得这两句话,暗想道:“娘子此言正合我平生之志。此身虚幻,酷似空花,百岁光阴,速如飞电。倘若无常一到,难免分离,毕竟与D一样。”就立身向娘子拜了一拜,道:“茶匝D虽小,倒是唤醒迷人的木锋;娘子之言,却是参透禅门的老僧。我从此得悟,猛醒回头,娘子就是吾师。我出家之志从此决矣。”汤娘子道:“我方才之吉,不过是劝你开怀的意思,为何当真要出家起来?你今年方三十,且到半百之后,功名已遂,儿女事完,方可行此勾当。如今一事无成,从那里说起?”莲池只说:“元常迅速,人身难得。”手里却在案上写“生死事大”四字,绝不回言。
  看看鸡唱五更,东方渐白,却是新正元旦了。紧邻徐妈妈,起早在家堂神圣前烧了头香,念了一回佛,看了一卷心经,便锁锁门,走到沈家来贺节。适值汤娘子因丈夫要出家,无计可留,因徐妈妈到来,便将昨夜打碎茶D的事细细说了一番,又见官人今日就要出家,故此着恼。徐妈妈道:“啊哟,这等没主意的!大娘,你且宽心,请相公出来,我倒有一番言语劝他,自然不去了。”只见莲池里边踱将出来,向徐妈妈唱了一个喏。妈妈笑嘻嘻回礼道:“老身特来拜相公的节,恭喜相公今秋大比,必定高魁天下。忽闻得大娘说,相公反要弃家修行,不知是真是假?”莲池道:“生死事大,即刻便行,岂是假话?”妈妈道:“相公果要出家,老身却有一言相禀。我想太太生相公一场,指望为官作宰,光耀门庭,春秋祭扫,供设泉下。相公如此,岂不虚了先人之望?”莲池道:“妈妈虽说得是,我有一辞谢世的,试念与你听:
  恩重山丘,五鼎三牲未足酬。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呔!这是出世大因由。凡情怎剖?孝子贤孙,好向真空究,因此,把五色封章一笔勾。”
  妈妈又劝道:“出世酬恩,相公说得有理,但大娘嫁相公不久,家中又无人倚靠,怎忍得割断恩情,抛撇而去?”莲池道:“我既出家,也自顾不得了。我也有一辞念与你听:
  凤侣鸾俦,恩爱牵缠何日休?活鬼乔相守,缘尽还分手。呔!为你两绸缪,披枷带,觑破冤家,各自寻门了走。因此,把鱼水夫妻一笔勾。”
  妈妈又劝道:“夫妻也罢了,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相公若有一男半女也就罢了。今子嗣尚无,可不绝了沈门后代么?”莲池道:“有子无子,总是一般,你不知道。我再念一辞你听:
  身似疮疣,莫为儿孙作远忧。忆昔燕山窦,今日还存否?呔!毕竟有时休,总归无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