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正。国之肥也。故欲正君而序百官。必自大臣始。然而王阳黄金之论。时人既怪其奢。公孙布被之名。真士复讥其诈。则所以考其生平。而定其实行者。惟观之于终。斯得之矣。季文子卒。大夫入敛。公在位。宰庀家器为葬备。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藏金玉。无重器备。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不谓忠乎。诸葛亮自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孙衣食。悉仰于家。自有余饶。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及卒。如其所言。夫廉不过人臣之一节。而左氏称之为忠。孔明以为无负者。诚以人臣之欺君误国。必自其贪于货赂也。
  后汉袁安为河南尹。政号严明。然未尝以赃罪鞫人。此近日为宽厚之论者。所持以为口实。乃余所见数十年来姑息之政。至于网解纽弛。皆此言贻之敝矣。嗟乎。范文正有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邪。
  朱子谓近世流俗。惑于阴德之论。多以纵舍有罪为仁。此犹人主之以行赦为仁也。孙叔敖断两头蛇。而位至楚相。亦岂非阴德之报邪。
  唐柳氏家法。居官不奏祥瑞。不度僧道。不贷赃吏。此今日士大夫居官者之法也。宋包拯戒子孙。有犯赃者。不得归本家。死不得葬大茔。此今日士大夫教子孙者之法也。
  两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大夫门。此霍氏之所以亡也。奴从宾客。浆酒藿肉。此董贤之所以败也。然则今日之官评。其先考之僮约乎。
  唐张嘉贞在定州。所亲有劝立田业者。嘉贞曰。吾忝历官荣。曾任国相。未死之际。岂忧饥馁。若负谴责。虽富田庄何用。比见朝士广占良田。及身殁后。皆为无赖子弟。作酒色之资。甚无谓也。闻者叹服。此可谓得二疏之遗意者。
  晋陶侃勤于吏职。终日敛膝危坐。阃外多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诸参佐或以谈谑废事者。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于江。将吏则加鞭朴。卒成中兴之业。为晋名臣。唐宋璟为殿中侍御史。同列有博于台中者。将责名品而黜之。博者惶恐自匿。后为开元贤相。而史言文宗切于求理。每至刺史面辞。必殷勤诫敕曰。毌嗜博。无饮酒。内外闻之。莫不悚息。然则勤吏事而纠风愆。乃救时之首务矣。
  今日致太平之道何由。曰。君子勤礼。小人尽力。
  晋许荣上疏言。臣闻佛者。清远元虚之神。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五戒麄法。尚不能遵。而流惑之徒。竞加敬事。又侵渔百姓。取财为惠。亦未合布施之道也。雒阳伽蓝记。有比丘惠凝。死去复活。见阎罗王。阅一比丘。是灵觉寺宝明。自云出家之前。尝作陇西太守。造灵觉寺成。弃官入道。阎罗王曰。卿作太守之日。曲理枉法。刦夺民财。假作此寺。非卿之力。何劳说此。付司送入黑门。此虽寓言。乃居官佞佛者之箴砭也。

  ◆汤子遗书【先生名斌。号潜庵。河南睢州人。顺治壬辰进士。官礼部尚书。谥文正。】

  弘谋按先生德器深厚。学术纯正。自监司解官。从学十年。被征乃出。抚吴二年。百废具兴。顽懦廉立。几于风移俗易矣。今数十年之久。士民讴思。常如一日。非至诚相感。其可强而致乎。兹采遗书中。可以风于有位者。录为一帙。恨不及见先生。而读其书。如见先生。朝夕展诵。冀以少袪固陋云。
  古之民有四。今之民有六。其耗财已至。何怪匮乏相继乎。欲驱浮惰而农之。惟在使民乐为农。今之为农者。力作不足供赋税。不见其乐。止见其苦。如商贾之徒。固是奔竞之心胜。亦缘不能安业。故思他图。又如僧道辈。其心岂不欲有父母妻子之乐。多缘农困无以为生。故逃归僧道。既逸其力。又不匮于衣食。则亦安之不思返矣。是莫若轻徭薄赋。使安于农而乐为之。则游惰者。不驱而归农矣。问曰。游惰者归农矣。其间。贫富相耀。风俗终难整理。若何。先生曰。此最难处。今之时势。与古不同。古之时。无甚贫甚富之俗。所以易治。今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至求数亩自给而不可得。此中甚费区画。今但使一乡之中。富者明礼义。兴仁让。有以庇贫者。而不至失业。则后此可以徐图矣。【富者能不欺贫。贫者能不忌富。止许藉庇于富。不可肆恶于富。则风俗自厚。何嫌贫富相耀也。】
  儒者不患不信理。患在信之过。而用法过严者。亦是一病。天地间法情理三字。原并行不悖。如官司有弗称职者。若优容贻害。固不可。必嫉之过而加以重罪。至陨命析产。亦不忍。有仁术焉。轻其罪。使之蚤去。则我亦不流于残。而民已除其害矣。
  先生任潼关时。年饥。麦不熟。兵饷匮乏。人心骚动。先生欲发仓储秋粮以贷。俟来年麦收。仍以两季麦粮拨发。督镇不可。先生曰。事变仓卒。非可拘以常数。以此安抚人心。利害由我而当。督镇以为然。各营弁皆欢欣感谢。变遂寝。后督镇每谓僚属曰。作事如汤公。真可谓尽职无遗憾。有能仿而行之者。即善类也。
  先生任潼关时。同列问曰。得百姓心易。得僚属心难。公何兼而致之也。先生曰。吾于属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