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力,膏腴之地,人力不至,十种而九不收,良以此也。
  二,论牛力疲乏寡弱而服兼并之劳。地以深耕熟杷及时则肥,能如是者,牛力耳。古者三牛耕今田之四十亩,牛之刍豆饱足,不妄服劳,壮实肥腯,地所以熟。今以不刍不豆羸老困乏之牛而犁地二百余亩,不病即死矣。就令不病不死,耕岂能深而杷岂能熟欤?时过而耕,犁入地不一二寸,荒蔓野草不能除去根本,如是而望亩收及于古人,不亦艰哉?
  三,论有司夺农时而使不得任南亩。农以时为先,过时而耕植,力虽能办,亦必不获,况力不足耶。今日府州司县官吏奸弊,无讼而起讼,片言尺纸入官,一言可决者,逗遛迁延半年数月,以至累年而不决。两人争讼,牵连不干碍人四邻、亲戚、乡老、主首、大户、见知人数十家,废业随衙,时当耕田而不得耕,当种植而不得种植,当耘耨而不得耘耨,当收获而不得收获,揭钱举债以供奸贪之乞取,乞取无厌,不得宁家,所以田亩荒芜,岁无所入,良可哀痛。虽设巡按察司,略不究问,纵恣虎狼白昼食人,谁其怜之。
  四,论种植以卤莽灭裂而望丰穰。土不加粪,耕不以时,杷不破块,种每后期,谷麦种子不精粹成熟,不锄不耘,虽地力膏腴,亩可收两石者,亦不得四之一。傥不幸雨泽不时,所得不偿所费。
  五,论不遵古法,怠惰不敏。暵地社种,麦皆团科,种一粒可生五茎;地不杀暵,天寒下种,子一粒止得一茎,所获悬绝如此。谷宜早种,二月尤佳,谷生两叶如马耳便锄,既遍即再锄,锄至三四次,不惟倍收,每粟一斗得米八升,每斗斤重比常米加五。今日农家人力弱,贪多种谷,苗高三四寸才撮苗,苗为野草荒芜,不能滋旺丛茂,每科独茎小穗,勤者再锄,怠惰者遂废,所收亩不三五斗,每斗得米五升,半为糠秕。
  六,论劝民务农而不使民知为农之乐。古人之劝农,春省耕则补不足,秋省歛则助不给,问民之所疾苦而哀悯子育之,愚不能者则款曲细密教道之以法,非不量其力之所不及而督迫鞭扑之。一夫之力而责以当数人之任,聚集期会而反废时日。官吏杂沓,使民供给酒食之不暇。水旱、风霜、虫蝗之灾不恤不怜。岁不登,家阙食,而赋税如故,虐下欺上,徒取文具。官不得富实之利,私不能免冻馁之苦,弃本逐末,卖田卖牛,流离奔窜,皇皇然无定居。产业丁口众多不能移徙者,代当逃户差役,日就困苦贫乏。冤苦失职,不可枚数,此其略也。
  七,论农家随俗亦皆奢侈过度而妄费谷帛。匹夫匹妇终岁勤动,岁终所获除纳官奉公之外,不能供半岁之口体。今日男婚女嫁,吉凶庆吊,不称各家之有无,不问门第之贵贱,例以奢侈华丽相尚,饮食衣服拟于王侯,贱卖有用之谷帛,贵买无用之浮淫,破家坏产,负债终身,不复故业,不偿称贷。农室既空,转徙逃避,农业亦废。有司略不禁治,岂不可叹。
  论逃户
  汉人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蚕绩而衣,凡所以养生者,不地著则不得也。故安先世之田宅,服先畴之畎亩,守前人之世业,十世百世,非兵革易代,掳掠驱逐,则族坟墓,恋乡井,不忍移徙。此汉人之恒性,汉人之生理,古今不易者也。今也背乡井,弃世业,抛掷百器,远离亲戚姻娅,转徙东西南北而无定居,寄食于异乡异域,一去而不复返,此岂人之性也哉,是有不得已焉耳矣!劳筋苦骨,终岁勤动,丰年不免于冻馁,称贷无所得。里胥乡吏,蚤督暮逼,丝银之未足、两税之悬欠、课程之未纳、和雇和买造作之未办,百色横歛,急于星火。糠秕藜藿,百结而不能自恤,仰瞻父母,俯顾妻子而谋曰:“今日尚矣,明日将如何矣?吾血肉不堪以充赋税,吾老幼不足以供赁佣,与其闭口而死,曷若苟延岁月以逃。”于是远徙他所,废主户为客户,分耘人田,托栖檐隙,皇皇焉,惴惴焉,惟惧刷逃窜责逋欠者之相寻也。人生至此,可哀之甚也。今之牧民者恬不矜恤,一念申呈上司之不准,再念户口消耗之责己,三念照刷之劬劳,四念乘人之危困,乘时政之失,反可因缘而为奸利。今岁某乡某村逃讫某户,即将本户抛下屋宇若干、田亩若干、其他产业若干,会计其直,督令邻里及本土主首或典或卖,以充本户合该差发,有余则官分其半,吏分其半;来岁如有典卖不尽者,一遵前例。田宅既尽,披散逃户分数于见在户;继有逃户则亦然。假如某村某年元抄十户,累岁逃讫六户、七户、八户,见在三户、二户抵当十户差发,以至应当不前,竟亦逼迫逃去,遂成空村。复将空村抛下分数普散于一县。以近年见在户所当差发较之初定元额,岂止十倍而已耶。下民无所控告,以至于此。司县官三年一转,官得解事而去,复得美除,以虐民之罪为进阶之功,侵渔侥幸,普天同风。吁!贪残无厌,上行下效,刑之则不可胜刑,然则如之何其可也?当立格限,自某年为始,已逃窜者官为赎买元弃田宅,以招来之,抚安之,免三年之租税而温厚之;见在者除去代当他人分数以安全之;有产业而三年不复者,不在赎买之限;无产业而愿安他所者,听从民便。今后再有逃户不即申报所属者,罢官治罪。又踵前非擅卖民业者,重行治罪。
  论复逃户
  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