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壬辰团拜戏。夜雨达旦。
初五日晴。午刻至皮库胡同赴周采臣之约,同座刘聚卿(世珩),贵池人,由道员调财政处当差,素讲板本之学,汇刻《贵池先哲遗书》,赠余四种,仿宋刻颇精,有吴次尾《南都见闻录》(按当为《留都见闻录》。一一整理者注)、《两朝剥复录》,《东林点将录》。
十二日阴,有风。乙酉、壬辰湖广馆团拜,余主戏事,巳刻即往,丑刻始归。
十三日晴。酣眠至午刻始起。刘正卿同年招饮广和居。提学诸君将诣畿辅学堂参观,余与嗣芗前辈往接待。又至孟延处诊病。
吴颖芝年丈由撰文出守粤东,濒行征诗,将以明年四月十五日为太淑人寿,敬呈一律朝辞玉陛返金阊,不择南州为显扬。圆月熏风慈母寿,红蕉丹荔使君觞。贻名有疏传西掖,治郡无冤慰北堂。题遍洛阳应纸贵,忝陪彤管缀馀光。
十四日晴。写宣纸对七付。午后入城,祝张振卿丈生日。归路过东安门,怪风忽起,卷尘丈馀,对面不见人。少停车,始得行。至西河沿,答拜两客。回寓洗沐略憩,大兄来追看病,温热甚重,为开一方。狂风竟夜。
林中鸦劝安分戒奔竞也林中鸦,尔何不飞向别家?别家新枝多美荫,养尔羽翼生光华。南风索索吹槐树,天阴月黑长安暮。哺雏呼侣声惯听,夜夜不离旧栖处。旧栖处,枝半残,王孙不来稀弹丸。虽无画阁堪回绕,且卧吾巢魂梦安。
十五日晴。芒种节。午前为大兄诊病,即午饭。至孟延、伯齐两处诊病。终日奔驰,无非此事。虽行方便,然亦苦矣。寄次寅信并袍褂料,托程少和(长庆)带。又复盛少怡表叔信。景湘来夜谈。
十六日晴。海帆先生来谈。至大兄处看病,病已愈七八。病猛药须重,方使邪速去而正不伤。若以轻剂敷衍,姑息养患,与杀人同罪。因留午饭。诣编书处。申刻赴陈梦陶丈之约,座唯庄炳丞,宾主三人皆廿年前旧交也。日落时散,仍出西城而归。
十七日晴,稍凉,然干风横吹,仍无雨意,农民望眼穿矣。午刻与笏斋、诒书、大兄在江苏馆(大兄未到)为张振卿年丈补祝(振丈系道光十八年闰四月十四日生日),刘博泉、陆伯葵两丈,延子澄、桂月亭、周采臣作陪。散后至梅叟处诊病。夜饭后因湘泉庄心安丈到京,须托杨荫北代办具折请安事,因从电话与荫北在颐和园外军机公所对谈。相距廿馀里,相隔内外两城,而声息相闻,宛如觌面,此种奇妙简便之法,真古人所未有也。接次寅信。
十八日晴。至大川淀为大、三兄看病。未正二刻至学堂讲书,因讲晋疆域论而旁及《诗经》、《书经》、历代史事,处处触类贯通,必如此,方使学生心灵回映。至会馆谒见湘臬庄心安姻伯(庚良),别八年矣。论湖南近年事甚详悉。晚觉内热甚炽,以凉降之剂治之,为预防温热之计。
十九日晴。天热甚,暑表已到一百馀度,近三伏时气矣。加以干风炎尘燥气逼人,殆不可耐。外间温病甚多,人之津液本燥,若再为辛散之药(如紫、葛、荆、防之类),逼使汗出,则津止热炽,祸在旦夕间,医家可不慎哉!午刻至编书处,出城至学堂。为诲卿诊
病。又至梅叟处诊病,叟以冰糖燕窝及冰振(镇)梅汤相待,诚意可感。又访笏斋,见其新买汤贞愍(贻汾)墨笔钟馗,寥寥数笔,神采奕奕如生,神品也。又至便宜坊赴敏仲之约。
二十日晴。至编书处料理进呈事宜。出城至聂献廷、夏闰枝处诊病。七点钟至东城赴那琴轩相国之约。复陆申甫同年信。京师天时亢早,东南水灾,有诏修省。然中外蒙蔽欺饰之病不除,终无实效也。
二十一日晴。为二侄女诊病。未刻至江苏馆赴振卿丈之招。
二十二日晴。至大兄处招笏斋、亚蘧作手谈。夜饭后雅初仓皇而来,则因小儿女四人患疹,误服一浙医辛散发表之剂,病大危,迫我往诊。诊其脉沉而伏热内陷,而手足厥冷,谵语欲狂,势险甚。因以大剂清胃凉血加羚羊角以达之。疹家忌表散。其理发明于叶天士,而海宁王孟英大扬其说,详著于《温热经纬》中(春温亦然,不特斑疹),实能补仲景先师所未及,大有功于生命。无如南北诸医皆不知此义,柴、葛、荆、防信手乱用,杀人如麻。如浙医者,自命博通,乃并其乡先辈之书亦未寓目耶?吁!顾亚蘧侍御疏劾枢臣鹿定兴、尚书葛宝华,附片劾粤督岑春煊受病已深,请听其乞去,以示保全。诸辅恶伤其类,惮其敢言,乃摘附片中语巧中之。有旨回原衙门行走。近年劾枢臣者谏垣仅三人:王乃征出守,蒋式瑆、顾琼皆回原衙门。
二十三日阴,稍凉爽。子封丈在笏处来招作半日谈。吴孩热仍不透,因加犀角五分以救之。夜卧甚不安,睡梦呻吟,闺人时呼余,余实不自觉也。梦至一处,屋甚高敞,有多人在内,似宴饮然。见余至,下阶揖余,呼余为纪晓岚。屋外有一立额,既醒而忘其文。
此梦甚奇,余岂河间后身耶?二十四日晴。采涧夫人卯正二刻举一男,大小平安。十年以来,余一房人丁独旺,且皆顽健,实赖先人馀泽所以佑不肖者至矣。至吴、何二处诊病,梅叟留午饭。吴孩伏热居然外发,可保无恙矣。又诣大川淀诊病。余尽心以医术活人,即所以绵先泽也。浙人刘龙伯(富槐)精于医,介子封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