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用人太骤、杀人太骤:一言合,则欲加诸膝;一言不合,则欲堕诸渊。以故侍从之臣,止有唯唯、否否,如鹦鹉学语,随声附和已耳。则是光帝立贤无方,天下之人无所不用;及至危急存亡之秋,并无一人为之分忧宣力。从来孤立无助之主,又莫我先帝若矣!「诸臣误朕」一语,伤心之言。后人闻之,真如望帝化鹃,鲜血在口;千秋万世,决不能干也!呜呼痛哉!呜呼痛哉!
娟娟羣松下有漪流晴雪满汀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屧寻幽载瞻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澹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石匮书后集卷第二

烈皇后本纪

烈皇后周氏,顺天籍,南直人。天启四年,册为信王妃。七年,信王嗣统,后正位宫中。后与烈皇帝同起藩邸,一反熹宗所为:宫中常服布衣、茹蔬食,与先帝同尚节俭;一切女红纺织,皆身自为之。

崇祯甲申,闯贼薄都城,帝率亲军四百余骑,抵前门。门者疑内变,欲反炮拒击。乃从白家胡衕遶出城上,见守备单弱,亟诣成国公朱纯臣等问计;而阍人坚拒,帝浩叹而去。语周后曰:『大事去矣』!泣数行下。宫人环泣,帝挥去,令各自为计。皇后顿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皇后抚太子、二王恸哭,遣之出,分送外戚周、田二家;后自经。帝召公主至——年十五,叹曰:『尔何生我家』!左袖掩面,右挥刀断其左臂,未殊死;手栗而止。命袁贵妃自经,系绝;久之苏,帝拔剑刃其肩,又刃所御妃嫔数人。急走后宰门,望贼势甚盛。帝仍回南宫,登万岁山,乘龙遽去。后贼从襄城伯李国祯言,以天子礼葬烈帝、烈后于天寿山田妃之陵。

石匮书曰:古云:人至于死,而万用尽矣;圣人以之昭节揭轨,垂万世焉。夫妇之间,一情欲感耳;圣人以之立纲陈纪,配天地焉。信斯言也,则可以语吾烈帝、烈后矣!烈帝不幸,以身殉社稷,而烈后慷慨以身殉。烈帝自秦、汉以来,亡国之君所未尝经见者也。厥后叔宝丽华,不出景阳之井;北地妻子,可入昭烈之庙。龙髯鹃血,犹系人思。则是古今得天下之正,无过吾高皇帝;而失天下之正,亦无过吾烈皇帝!于烁皇明,千秋万,为不可几及也已!
娟娟羣松下有漪流晴雪满汀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屧寻幽载瞻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澹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石匮书后集卷第三

太子本纪

献愍太子慈烺,年十六。甲申三月十九日,逆贼李自成袭破京师,烈帝、后身殉社稷;太子被获。拥见李贼,李贼命之跪;太子骂曰:『我为若辈屈耶』!不跪!贼曰:『汝父焉往』?答曰:『死于寿宁宫矣』!贼又问:『汝家何以失天下』?答曰:『以误用奸臣周延儒等』。贼曰:『汝也明白』。太子引颈前曰:『何不速杀我』!贼曰:『汝无罪,吾不妄杀』。太子曰:『如是当听吾一言:一不可惊我祖宗陵寝,二速以礼葬殡我父皇母后,三不可杀戮我百姓』。太子又曰:『一班文武官吏,皆不忠不义之徒;明日来朝,宜尽杀之』!贼皆唯唯。留置营中。

四月初三日,先帝梓宫发引,犹命太子出送。十三日,贼与吴三桂战败奔归,太子得脱。被获,打马草者两月,不知其为太子也;走脱,养于民家。

后闻三宫主受创不死,命周奎收养,又命择婿配之。太子至周奎家,访问其妹。兄妹见,即抱头哭;街市哄然。周奎不敢隐,缚太子出献摄政王,命都督谢弘仪收管。百姓闻先帝太子尚在,馈送牲牢、礼币者甚众。摄政王恐生他变,命旧讲官谢升识认。升承旨,力言不是。复令宫主认之,宫主见太子,泪下;周奎掌其颊,宫主惊走,亦言不是。遂发刑部拟罪;主事钱凤览力争太子是真,被收即讯。法吏曰:『易言则生,不易则死』!凤览曰:『太子是真,断不可易』。竟坐诛死。太子亦即遇害。后数日,谢升于白日见凤览,仆地咋舌而死。

石匮书曰:祖宗朝以太子监国留都,不特以潜邸亲政,谓可谙炼民瘼;实以南北辽廓,巡方略地,万一属车有失,则六朝遗业犹可凭河而守也。毅宗早听李邦华计,使太子抚军江南,则黾池奋翼,事犹可为;亦何至狼狈若此耶!况吾太子见贼不屈,自堪与北地争烈!而猥使一载子婴,衔璧道左;乃可谓昭烈之后,其皆刘禅哉!
娟娟羣松下有漪流晴雪满汀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屧寻幽载瞻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澹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石匮书后集卷第四 烈二王世家
烈二王世家

永王慈照,烈帝次子;定王慈炯,烈帝三子;崇祯十年封,未之国。

甲申国变,闯贼入城,获二王于宫中,犹未变服。贼令行君臣礼,二王直立不肯,仅相对一揖;贼发伪将刘国能抚养。四月二十三日,贼与吴三桂战败,跄踉西走,或见挟太子暨二王俱去;又闻匿迹民间,未有的耗。弘光谥永王曰永悼王、定王曰定哀王。

先是甲申冬,有男子祝发为僧,法号大悲,自称先帝子定王;诣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