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西门小民主二家趺坐,命王二疾报兵马司肃驾来迎。事闻,诏都督蔡忠往勘。男子见忠,辞益倨傲;曰:『凡有官来,宜以礼见』!忠为屈膝,曲致诏意。男子坐马入;有旨:『戎政赵子龙、锦衣卫掌堂官冯可宗与蔡忠会讯中军都督府』。男子傲曰:『皇帝难做,非我所欲。今欲中兴,而庸庸弗任』;举弘光忌讳数节昌言之。且曰:『此何时,乃欲以荒淫坐致太平乎?我闻潞王贤明,人心依向,诸大臣宜奖成让德。不然,恐不能长据此座』。复牵引钱谦益、王铎二大臣,责以此事。讯者以其所供上闻,弘光复命九卿科道官会讯都城隍庙,事不果真。或曰;此有感时政、激失心而出此者。寻正法于市。

丁亥,复有所谓定王者,走浙于潜癸未进士俞文渊家。文渊藏之深处,而号召山泽诸残校起;曰:『此真先帝遗肉,前此百万欲为之死不可得。今乃当面失之』!因诧为龙凤之姿及夸神应诸状,远近颇欲就义;而为其仇人告变,地方官四出搜捕——所谓定王者,是日在姚志卓营中获免;文渊兄弟子侄共九人,一日遇害。

辛卯十一月,又有奸人出首定王于南直某寺中为僧,供是甲戌进士路迈所匿。定王出见清官,南面席地坐,云『吾高皇帝获元太孙买的里八剌,俱待以不死。今事已大定,我心灰死,但愿出世为僧;清主岂有反不见容之理』?语音慷慨。地方官递送至京,并逮路迈,抄洗其家。传闻于十二月二十四日定王遇害。又言定王至山东,路上有壮士十八骑破槛车,扶定王上马,奔逸而去;不知所之。

石匮书曰:国变后,四海人民之望太子、二王,不翅鹖旦之求明矣。乃王子明之在南都,使人欲认不能、欲哭不敢,是何生之不辰邪!因想当年蜀僧归骨,建文诸旧臣日请下狱;而吴亮痛哭,卒以身殉,而终不敢明言。其一种哽噎不平之气,与今日异耶、否邪?
娟娟羣松下有漪流晴雪满汀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屧寻幽载瞻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澹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石匮书后集卷第五 明末五王世家(有总论)
石匮书后集卷第五

明末五王世家(有总论)

我明自靖难之后,待宗室,其制愈严愈刻。在诸王之中,乐善好书者,固百不得一;而即有好饮醇酒、近妇人,便称贤王,遂加奖励矣。当其一出藩封,两长史、一承奉,如古之三监,王不得纵意自为。而一藩宗禄,出于本郡太守;故见太守如见严师畏友,得其和颜悦色,便属异数。而本郡乡绅,亦畏之如虎;受其欺凌,不敢与校。所属宗人,不许其擅离境外。有住居乡村者,虽百里之外,十日必三次到府画卯;一期不到,即拘墩锁下审理所,定罪议罚。故宗室之人,大略皆幸灾乐祸;国家稍有变故,无不怀「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之愿矣。甲申北变之后,诸王迁播,但得居民拥戴,有一成一旅,便意得志满,不知其身为旦夕之人,亦只图身享旦夕之乐。东奔西走,暮楚朝秦,见一二文官,便奉为周、召;见一二武弁,便倚作郭、李。唐王粗知文墨,鲁王薄晓琴书,楚王但知痛哭,永历惟事奔逃;黄道周、瞿式耜辈欲效文文山之连立二王,谁知赵氏一块肉,入手即臭腐糜烂。如此庸碌,欲与图成,真万万不可得之数也。余故以我朝得天下之正,无过太祖;失天下之正,无过思宗。崇祯甲申三月,便是明亡。而幸吾先帝不系子婴之组,不入景阳之井;身死社稷,决烈光明!四海之内,无不痛心疾首,思与先帝同日死者。作史于此获麟绝笔,岂不圆成我大明之天下「以正始、以正终」,轰轰烈烈,可与日月争光?而后乃缀附弘光,痴如刘禅、淫过隋炀;更有马士英为之颠覆典型、阮大铖为之掀翻铁案,一年之内贪财好杀、殢酒宣淫,诸凡亡国之事,真能集其大成。故主之思,涂抹殆尽!余故以五王之事迹,仍散见于各藩之世家;而若夫成败之始末、迁播之方隅、羁縻之岁月、拥戴之臣工,则未之详也。为作明末五王世家。

福王世家(马士英、阮大铖立于南京,年号弘光)

福世子由松,福王常洵长子也。献贼避闯贼入蜀,蹂躏河南;城破,福王殉。世子逃出,附潞王舟至淮安,寓清江浦,编户杜家。世子为人佻傝轻狂,无藩王态度;淮安人不加礼貌。

甲申北变,南都诸大老议立新主。阮大铖深恨东林,欲报复之;与马士英谋曰:『东林党人,恨入骨髓;不杀尽东林,不成世界。幸喜有一与东林为世仇者,近在淮安;若立为天子,则东林人必杀尽乃已』。士英曰:『谁与东林为世仇者』?大铖曰:『向年福王未出藩封,为东林人所排挤摧偪;妖书、梃击种种诬陷,贵妃、福王深受屠毒。今世子在淮,若迎正大位,必报复旧仇;则东林可杀也』。士英曰:『国变之后,桂、惠、瑞三王未有消耗,而福世子又非人望所归,如何得立』?大铖曰:『南都兵柄,在君掌握。第以军中欲立福王,以此为辞,人皆箝口矣』。士英曰:『非君智囊,孰能办此』!于是集朝中文武公侯、巨卿大老,备卤簿迎福世子于淮甸。及至南京,即欲正位。京畿道御史祁彪佳言:『今当草昧,名位未定;暂受监国,此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