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之腹而一周焉,非实有昼夜也。光之所及则明,山之所障则 暗。北州之日午,为南洲之三更。东西亦然。故四方无定位,十二时无定辰,皆自人所见而名之。其言如此。固荒唐宏阔,世所无稽。然今人谓日入地中,亦岂有所 稽乎?余尝疑于是,及观浚川王先生《雅述》,言北极在天之中,中国在天之南。日月周行,其光有限。故光到处则为昼,不到处则为夜。常常在天,非入地下。以 南而推,三方皆然矣。日之正午,杳无定端,各从得明得暗之中以为午位,古有周髀之法,言天如覆盖,日月绕盖缘而行。惜乎,其法不传矣。《列子》以天倾西 北,地不满东南,亦非大观之见。日月星辰恒在天也,人远不及见,如入地耳。《论衡》曰:“日不入地,譬人把火夜行平地,去人十里,火光藏矣,非灭也。”此 语甚真。昆仑山,地中极高之处。故山南之水,皆入南海,三方皆然。中国当昆仑之东,故江淮河汉皆入东海。乃云不满,是知其委而不知其源也。邵子以天地自相 依附,夫天乘气机,自能运立,非藉乎地。地在天内,岂能系属乎?天,惟释氏谓风轮,能持水轮,水轮能持大地。此论胜于邵子,但言风而不及天,为未尽耳。天 之转动,气机为之也。虚空即气,气即机。浚川此论,殊为精到,真有先儒所未及者。然天无体,太空而巳。其转动者,性也。动则自然生风,自然成形,皆不得已 然耳。谓天乘气机,恐亦未尽。大抵如浑天之仪,则天形当如纺车;如周髀之法,则天形当如磨子。二说,未知孰是。
  ○形气
   康节先生尝有天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气,其形也有涯,其气也无涯之说。程子叹之,曰:“平生惟见周茂叔论至此。”愚谓康节之言,引而未竟,故先儒皆 不得其意,以为天内只有一地,故疑天无穷而地有限,误矣。今敢加一转语,云“惟气也无涯,故有涯之形,亦相与无涯”,则尽之矣。盖地外有水,水外有地,地 外又水,水外又地,气蒸成水,水聚成土,土载于水,水浮于气,所谓天一生水是也。故气无尽,地亦无尽。有涯云者,自四海之内,一地言之耳。而四海之外,人 力不能通者,其地可胜言哉!汉儒之言,曰中国谓之赤县神州,中国之外,如赤县神州者九,谓之九州岛,则有裨海环之。裨海之外,复有大瀛海环之。《淮南子》 曰:九州岛之外,有八夤。八夤之外,有八夤。是皆推测之论,实有其理,但无其名耳。惟佛氏比之微尘数世界海,斯则善形容无穷之意。《庄子》曰:“六合之外, 圣人存之而不论。”存之者,默识也。不论者,不容言也。晋纪瞻亦曰:“其理极尽,无复外形。”得之矣。四方如此,上下亦然。惟象山先生反而求之心之无际, 而始尽其理。此又至妙至约,超越千古之谈也。
  ○黄田碑
  《春秋》书吴子使札来聘,胡氏传曰:“何以不称公子,贬也。辞 国而生乱者,札之为也。故因其来而贬之,以示法焉。”愚意如胡氏之说,则圣人之刻核亦甚矣。虽张汤之笔,何以过之。且札在春秋,一孤凤耳,圣人独不能为贤 者讳。吾恐天下无全人,而圣人求备之意,乃更深乎?札之墓,今在江阴黄田山下,仲尼为题其碑,曰“于乎,有吴延陵季子之墓”,十字见存,大阔径尺,但剥落 殊甚。嘉靖初,丹阳县尹某,模勒新碑,立于陈少阳祠前。圣笔大书,岂易得哉!去之二千年矣,遗墨烂然。优崇于墓道,而深贬于《春秋》,吾恐圣人不如是二三 其德也。
  ○马肝
  汉景帝时,有黄生者,与辕固争论于帝前,曰:“汤武非受命,乃弑也。人臣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 因过而诛之,代践南面,非弑而何?”固曰:“然则高祖伐秦即位,非耶?”于是帝两解之,曰:“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盖言学者不谈汤武,亦不为愚 也。遂罢。是后,诸儒莫敢明言受命、放弑者。愚谓马肝有毒,食之能杀人。汤武伐暴救民,固元元之梁肉也。然开万世篡夺之源,谓之马肝,帝亦知言哉!邵尧夫 登楼,吟曰:“谁将酷烈千般毒,化作恩光一狐深。惆怅先民不复见,更凭高阁一沉吟。”意亦至矣。
  ○几
  今世之椅桌,不 知始于何时。古人席地而坐,其坐以膝,即今之跪也。但人授一几,倦则凭之。几形稍弯,三足而内向。汉管宁常坐一木榻,积五十年,当膝处皆穿,则汉时固皆以 膝。晋庚觊醉,帻堕几上,以头就几穿取,则晋尚席地。齐武陵王晔,尝侍宴醉,伏地貂落肉盘,帝笑曰:“肉污貂。”对曰:“陛下爱毛羽而疏骨肉。”帝不悦。 可见,六朝时,尚席地坐也。柳子厚有《斩曲几文》,则疑唐时尚然。今世已不知几为何物矣。古人既跪坐于地,则列食于前,艰于俯取,故为笾豆,便其高耳。每 种必出少许,置之豆间之地以祭,始为饮食之人。此皆古制,以施于今,则泥矣。宜我圣祖于宗庙革去笾豆,而用盘碟也。
  ○刀圭
   按晦翁《感兴诗》:“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然学者皆不知刀圭之义,但知其为妙药之名耳。嘉靖十四年八月晦日,忽悟“刀圭”二字甚通快,不知古人亦 尝评及此否?前在京师,买得古错刀三枚,京师人谓之长钱,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