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异狗豕之死?吾之身又未审如何,若死,未必不若此设也。”
或日,行次见一屋宇,如天皇陵相似,云是道宗陵,遥望见室中有紫衣人监督发掘,良久,出其棺,皆石也。棺中有物,人并取之,紫衣人特遥远,不知为何物,所可辨者,一镜照日,映光射天地外,并不知为何物也。立既久,见皂衣吏二人,以一竹器持骨殖,将石棺中骨弃于道傍边,碎之而去。帝见之,谓必道宗也。因知水中之天皇,言不诬矣。乃泣下曰:“吾之祖宗骨殖亦如是也。”泣行里余乃止。帝行路中,饮食稍稍可意,又有民人相顾,而止宿多在寺院中及民舍间,故前后不复再书,意皆同此也。
或日,行次路傍有木,高丈余,其叶两两相对,有花如盏大,黄色,出有实,亦相对,大如木瓜,绿色,以手触之,已成熟。随行人中有莫利列者取而食之,方入口嚼,齿并落如屑,舌墨如漆,急吐之,满口已裂破,出血如水流,终日不能食,经旬方已。阿计替问其民,云:“此名绿盎子,能碎骨如泥,彼中橐驼初生时,以润其蹄,则千里可行,不然,则不可行。刚利如锥,举而刺之,则如刀锯之利,除此及作骨用外,无用也。”
或日,行至一乡,聚有居人数十家,云:“此王昭君青冢也。”有冢墓在焉,碑石断缺不可观,惟有题额皆八分书,亦不可辨识。帝息于木下,盛暑中随行人皆疲困,并欲少息,木下大风忽起,浓云自东南而升,大雨如注,雷电交作,帝与从人急趋民舍避之。少顷,雷电大震,帝所居民家一男一女及二小儿皆震死。先是,数丈大火流于帝前,方大惊,而人已死矣。其男妇背上皆有朱篆而不可识,二小儿有朱篆可识,云:章后三字。帝曰:“章误国家,京城之陷,皆因此贼为之,今果报若是。”及雨止,平地水深尺许,众人皆不能行,缘雨具不及备也。是晚,宿民舍间,问民曰:“此去到京中若干路?”曰:“尚有七百里。”曰:“此地何名?”曰:“檀州北斯县也。”
或日,行次一州郡,询其左右,曰:“严顺州也。”入其城,屋甚雄壮,其居民繁夥,市井货易类北京。阿计替引帝入州,见同知讫,乃令于驿舍安宿,亦给酒食甚丰厚,时七月七日也。其城中父老皆盛服,携小儿游玩市井中。帝不得出驿舍小室中,室中亦有床褥几凳帐幕之属,帝见稽首曰:“复见天上矣。”时驿舍宫中作酒肆,令百姓游赏饮晏作乐。宾客四合,帝在室中,遥见一胡妇,携数女子,皆俊目艳丽,声音皆东京人也,或吹笛,或讴歌,或舞,或笑,在席节杯劝酒,有得酒食者,有得钱者,其钱酒肉皆归之妇手,稍不及者,胡妇以杖击之。少帝与阿计替曰:“此间妇女何苦如此?”阿计替曰:“此佐酒乞丐女也。”少帝曰:“吾在东京曾闻不曾见,果有此辈。又胡妇何为者?”“盖其主也。”俄顷,同知遣皂衣吏持酒至帝室中,谓帝曰:“官给酒食,汝等就此饮之。”既设席饮酒,胡妇不知其为帝也,亦遣一横笛女子入室中,对人呜咽,吹不成曲。帝问女子曰:“吾与汝是乡人,汝是东京谁家女子?”女回顾胡妇稍远,乃曰:“吾百王宫魏王孙女也,先曾嫁与钦慈皇后侄孙。京城陷,为贼所掳至此,卖与富人家为婢,又遭主母诟挞,复以我与此妇,日夕求酒钱食物,若不及,遭胡妇楚骂詈。”言讫,问帝曰:“官人亦是东京人,想也是掳到此也。”帝但泣下,不及告,遗以酒肉遣去。
或日,经行数县,皆如中州,但风俗皆胡夷耳。次日,至一州,问左右,曰:“易州也。”大率皆若中州,而繁华不及。顺州同知亦呼帝至庭下,赐酒肉饮食,止宿则驿中也。城中有兵约万余,有中贵在此作监军,城中所用锡钱,所饮食亦有麦饭谷粟。是夕地震,至晓不止,民有随地转者,小儿皆啼,牛马夜鸣。又大风雨,黎明而止。城中有刘备庙,神像碎如棋子。
或日,行至一镇邑,云平水镇,去京中止二十余里,阿计替曰:“来日至京中矣。”是晚宿山寺中,并寺房皆僧舍也。帝与众人同屋共卧,闻乡舍僧语云:“有因果否?”一僧曰:“岂得无之?况他前身是玉堂天子,因不听玉皇说法,故谪降。今在人间,又灭佛法,是以有北归之祸。”一僧曰:“想已死在数千里外矣。”一僧云:“水火中葬之矣。”少帝审听,欲起排闼问之,众人所寝,身体隔碍,不及而止。僧又问曰:“今南方康王如何?”僧答曰:“已教他读了《周易》六十四卦了,别作施行。”又问:“少帝此行如何?”闻至此,少帝拱手听之,曰:“他是天罗王,不久亦归天上,但不免马足之报。”言讫,更论二十余事,皆金国中贵与南北臣僚,皆帝之所亲识也。当日亦有可书,以其非所录之本意,故删之。将至鸡鸣,寂无所闻。时室中惟阿计替不寝,听之甚审,相约来日共究此事。洎天明,阿计替同帝排户入室,则尘埃覆地,若数十年无人迹。至处绕寺呼人,无一僧一童。门外之居民,则经兵火而无复有也。帝语计替曰:“言皆当矣,但不晓读了六十四卦及马足之句。”计替曰:“六十四卦者,在位六十四年也。马足者,则宜戒乘马之意。”言毕遂行,至午始入京。天眷五年十月九日,在南宋则绍兴戊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