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权同听政,至于再三,皇太后泣许。先是,蔡确疑上复用吕公著及司马光,则必夺己相,乃与邢恕谋为固位计。恕故与皇太后侄公绘、公纪游,恕密执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损,延安郡王冲幼,宜早定议,雍、曹皆贤主也。』公绘等惧曰:『君欲祸我家!』径去。已而恕反谓雍王颢有觊覦心,与内殿承制致仕王械共造诬谤。是日入问疾退,乃于枢密院南厅共议之,王珪曰:『上自有子,复何议?』翌日,遂立皇太子,确、惇、京、恕邪谋遂不得逞,其踪迹诡秘,亦莫辨请,各自谓有定策功。事久语闻,卒为朝廷大祸,其实本恕发之。
  三月甲午朔,皇太后垂帘,皇子立帘外。珪等遂宣制立为皇太子,改名煦。又诏:『应军国事,并皇太后权同处分,候康复日依旧。』戊戌,上崩于福宁殿。宰臣王珪读遗制,哲宗皇帝立。
  史臣曰:上聪明英睿,天性孝友,事两宫竭诚尽力,亲爱二弟无纤毫之间,终上之世,乃出居外第。圣学高选,言必据经,深造道德之蕴而详于度数。禁中观书,或至夜分。在东官,素闻王安石有重名,熙宁初擢辅政,虚己以听之。安石更定法令,中外争言不便,上亦疑之,而安石坚持之不肯变,其后天下终以为不便,上亦不专信任,安石不自得,求引去,遂八年不复召,然恩顾不衰。司马光、吕公著虽论议终不合,而极口称其贤。励精求治,如恐不及,总揽万机,小大必亲御殿决事,或日昃不暇食。侍臣有以为言者,上曰:『朕享天下之奉,非喜劳恶逸,诚欲以此勤报之也。』将定官制,独处阁中考求沿革,一年而成,人皆不知。
  每当用兵,或终夜不寝,边奏络绎,手札处画,号令诸将,丁宁详密,授以成算,故千里外上自节制,机神鉴察,无所遁情。如李宪、张诚一辈虽甚亲用,然未尝一日弛其御策,无不畏上之威明而莫敢肆欲。先取灵夏,灭西羌,乃图北伐,积粟塞上数千万石,多储兵器以待。及永乐陷没,知用兵之难,于是亦息意征伐矣。
  谦冲退谨,去华务实,终身不受尊号,此诚帝王之盛德也。
  初,司马光不敢赴阙,会神宗崩,闻孙固、韩维皆集阙下。时程颢在洛,亦劝光行,乃从之。卫士见光,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民争拥光马呼曰:『公毋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数千人聚观之。光惧,遂径归洛。
  《讲义》曰:『所贵乎大臣者,非以其有过天下之材智也,必其有服天下之德望也。王安石所以变旧法之易者,以其虚名实行,足以取信于人。司马光所以改新法之易者,以其居洛十五年,天下皆期之为宰相也。然安石其权臣,温公其重臣欤。
  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内侍梁惟简劳光,问所当先者。光乃上疏曰:『近年以来,闾阎愁苦,痛心疾首而上不得知;明主忧勤,宵衣旰食而下无所诉。莫若明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陛下以听政之暇略赐省览,其义理精当者。即施行其言。』
  夏四月,诏开封府界、京东路养马指挥并罢。又诏:『京东、京西路保甲、养马法元定年限极宽,民间易以应办,而有司不务循守,期限迫急,遂致搔扰。先帝已尝降手诏诘责约束,至今犹不能奉行。其两路保马,宜令并依元降年限收买,其剩买过数目,并充以次年分之数。』其后诏京东、京西路保马等级分配诸军,余数发赴太仆寺。其格不应支配,即还民户变易,纳所给价钱。又诏在京并京西及泗州所买物货等场并罢。中书省言:『内外人户见欠市易钱物当议减放。』诏大姓户放七分,小姓户全放。资政殿大学士吕公著兼侍读。公著时知扬州,召用,遵先帝意也。资政殿学士司马光知陈州。辛巳,职方员外郎邢恕为右司员外郎。恕雅善司马光及吕公著。蔡确度光及公著必复用,遂深交恕意,欲因恕以结二人也。然恕倾险,乃更与确阴谋,谓确有定策功,于是骤迁都司。司马光上疏曰:『昔仁宗皇帝擢臣知谏院,臣初上殿,即言人君之德三,曰仁,曰明,曰武;致治之道三,曰任官,曰信赏,曰必罚。英宗皇帝时,臣曾进《历年图》,其后序言人君之道一,其德有三,其志亦犹所以事仁宗也。大行皇帝新即位,擢臣为御史中丞。臣初上殿,言人君修心治国之要,其志亦犹所以事英宗也。今皇帝陛下新承大统,猥蒙访落,谨复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献,其志亦犹所以事大行皇帝也。臣近曾上奏,乞下诏书开言路,伏望圣慈早赐施行。』枢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两丁之家止有病丁并田不及二十田者,听自陈,提举司审验与放免。』诏可。司马光上疏曰:『先帝励精求治,以致太平。不幸所委之人不足以仰副圣志,自谓古今之人皆莫已如,多以己意轻改旧章,谓之新法。其人意所欲为,人主不能夺,天下莫能移,缙绅士大夫望风承流,竞献策画,作青苗、免役、市易、赊贷等法;又有边鄙之臣行险侥幸,轻动干戈,深入敌境,使兵夫数十万暴骸于旷野;又有生事之臣建议置保甲、户马以资武备,变茶盐、铁冶等法,增家业、侵街、商税钱以供军须,非先帝之本志也。先帝升遐,奔丧至京,乃蒙太皇太后陛下特降中使访以得失,既而闻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