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谓刘基曰:“曩者群雄角逐,生民涂炭。今天下次第已平,思所以生息之道,何如?”基对曰:“生民之道,在于宽仁。”上曰:“不施实惠,而概言宽仁,亦无益耳。以朕观之,宽民必当阜民之财,息民之力。不节用则民财竭,不省役则民力困,不明教化则民不知礼义,不禁贪暴则无以遂其生。”基顿首曰:“此所谓以仁心行仁政也。”
二月,敕中书省臣定郊社宗庙礼以闻。于是李善长、傅、陶安等引古酌今,拟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大明、夜明星、太岁从。夏至祀方丘,以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从。四代各一庙,庙皆南向,以四时孟月祭,及岁除,则合祭于高庙。社稷以春秋二仲月上戊日。从之。
定卫、所官军及将帅将兵之法。自京师及郡县皆立卫、所,大率以五千六百人为一卫,一千一百二十人为一所,一百一十二人为百户所。每百户所设总旗二名,小旗十名,官领钤束,通以指挥使等官领之。大小相连,以成队伍。有事征伐,则诏总兵官佩将印领之。既旋,则上所佩将印于朝,官军各回本卫,大将军身还第。权皆出于朝廷,不敢有专擅。自是征伐,率以为常。
丁未,诏以太牢祀孔子于国学,仍遣使诣曲阜致祭。诏衣冠悉如唐制。乙丑,命中书议役法。上以立国之初,经营兴作,恐役及贫民,乃命中书省验田出夫。于是省臣奏议,田一顷,出丁夫一人,不及
顷者,以别田足之,名曰“均工夫”。遇有兴作,农隙用之。庚午,命选国子监生侍太子读书。三月丁未,命翰林儒臣修《女诫》。上谓学士朱升等曰:“治天
下者,修身为本,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以预政事。至于嫔嫱,不过备职事,侍巾栉,若宠之太过,则上下失序。观历代宫阃,政由内出,鲜有不为祸乱者也。内嬖惑人,甚于鸩毒,惟贤明之主能察之于未然,其他未有不为所惑者。卿等纂修《女诫》及贤妃之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
甲申,徐达奏上所获山东土地、甲兵数。时近臣因进言山东有银场可兴举者,上曰:“银场之弊,利于官者少,损于民者多。今凋瘵之余,岂可以此重劳民力。昔人有拔茶种桑,民获其利者,汝岂不知!”言者惭而退。
乙酉,蕲州进竹簟,命却之。谕中书省臣曰:“古者方物之贡,惟服食器用,无玩好之饰。今蕲州进竹簟,未有命而来献,天下闻风争进奇巧,则劳民伤财,自此始矣。其勿受。仍令四方,非朝廷所需,毋得妄献。”
夏四月丁未,命图古孝行及身所经历艰难起家战伐之事,以示子孙。上谓侍臣曰:“朕本农家,祖父皆长者。积善余庆,以及于朕。今图此者,后世子孙富贵易骄,使观之,知王业艰难也。”
丙辰,禁宦官预政典兵。上谓侍臣曰:“吾见史传所书,汉、唐末世,皆为宦官败蠹,未尝不为之惋叹。《易》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其在宫禁,止可使之供洒,扫给使令而已,岂宜预政典兵。汉、唐之祸虽宦官之罪,亦人主宠爱之使然。向使宦官不得典兵预政,虽欲为乱,其可得乎?”
秋七月,带刀舍人周宗上疏,请府州县开设学校,上嘉纳之。庚寅,赈恤中原贫民。中书省臣虑财匮,上曰:“周穷乏者,不患无余财,患无其心。果心注之,何忧不赡。”
闰七月丁未,征天下贤才至京,授以守令。上语中书省臣曰:“布衣之士,新授以政,必先养其廉耻,然后责其成功。《洪范》曰:‘既富方[QDXD]。’此古人之良法美意也。”乃厚赐而遣之。
免吴江、广德、太平、宁国、和、滁水旱灾租。
八月,漳州府通判王上言:“人君修德之要有二:忠厚以为心,宽大以为政。昔者周家忠厚,故垂八百年之基;汉室宽大,故开四百年之业。盖上天生物为心,春夏长养,秋冬收藏,其间雷电霜雪,有时而搏击肃杀焉,然皆暂而不常。向使雷电霜雪无时不有,上天生物之心息矣。臣愿陛下之法天道也。浙西既平,租赋既广,科敛之当减。犹可议者,臣愿陛下之顺人心也。”上嘉纳之。时反元政,尚严厉,故以为言。
上谓宋濂等曰:“秦始皇、汉武帝好尚神仙,以求长生,卒无所得。使移此以图治天下,安有不理。以朕观之,人君能清心寡欲,使民安田里,足衣食,熙熙■■而不自知,即神仙也。”
始置六部官。先是,中书省惟设四部,掌钱[QDXD]、礼仪、刑名、营造。至是,乃定置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分理庶务。御史中丞刘基致仕。先是,上北巡,命基同李善长留守京师。
基言于上曰:“宋、元以来,宽纵日久,当使纪纲振肃,而后惠政可施也。”上然之。基素刚严,凡僚吏有犯,即捕治之;宦者监工匠不肃,启皇太子捕置法;宿卫舍人奕棋于直舍,按治之;人皆侧足立。中书都事李彬法事觉。彬素附善长,善长托基缓其狱。基不允,遣人驰奏,请诛彬,上可其奏。时大旱,善长等方议祷雨,而诛彬之报适至,善长曰:“今欲祷雨,可杀人乎?”基怒曰:“杀李彬,天必雨。”遂斩彬,善长■之。上还,怨基者多诉于上前。善长亦言基专恣,语颇切。会基有丧,告归,许之。
上幸北京,放元宫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