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货物司账者曰出海)未可轻信,郊中举一小伙以监之。虽有亢五抽丰,然利之所在,亦难保不无钻营毫末也。

  台地毛乌布最善弹染。虽兰在万山之后,亦不减于牛骂头诸布,无非水土之所宜乎。凡匹长一丈八尺,其白地原由漳州金绒庄来,经有六百数十余缕,视他处密强三分之一,故细缬停匀。迨淋染之后,与内地莫辨真赝。好事者取寸许而燃之,以灰如雪白者为正。

  兰地物无滞积,人无弃材,非特米出外贩,不虞其红朽也。随时入市,有船头货,动即星消。寻常饮食之物,一菜甲必争尝新,一鱼虾必夸兼味。故百货腾贵,视通台且已倍差,无论内地。若其人有一艺、才有一长,到处尤易出色。幸而士商乐业,相怀信义,固足以计日赢余,不烦凭借。不幸而役役劳生,一手一足亦可以支持家计。故三籍清苦之家,动即以入兰为退步。独怪内地初来,一钱如命,稍得积蓄,每周樗蒲,浪弃一掷不甚惜。又或饱■〈日耎〉未几,糟糠厌弃,尸瓮在望,萍水无踪。此皆商旅不行,坐受其困,失在得意之初,鄙夷末作耳。

   饮食

  兰属地广人稠,农有余粟,山长水远,行不裹粮。见食相呼,闯然入座,虽素不曾相识,而宾无愧容,主无德色,亦不拘以礼貌、叙以情文。无他,太仓既储,则阡陌里巷间不饿殍也。

  日用三餐,以日出入中为度。届期则先有呼于街巷者,曰卖豆腐。虞伯生所谓来其也。祭祀则鲜薧为多,不甚丰腆。燕宾则豚彘为主,不少流连。惟家家曲蘖,无非美酝,数钱掷去,瓶热如汤,可以随处取醉。至煎熬烹调,尽用猪油。甚至蒸面和丸,不敢拌以他油。盖水土薄利,浣衣易洁,而充肠亦易枯,非脂膏不足以资润泽。

  槟榔胜于瓜果,俗呼荖叶。虽妇孺亦口如涂脂,日咀夜嚼。逢人辄欲持赠,无所吝惜。传者以为可辟瘴疠,故兰中尤宜。遇小诟谇,一盘呼来,彼此可以释憾,则又有些作用云。

   衣服

  阑俗夏尚青丝,冬用绵绸,皆取之江、浙。其来自粤东者,惟西洋布;雪白则为衣、为裤,女子宜之;元青则为裘、为褂,男子宜之。其来自漳、泉者,有池布、眉布、井布、金绒布。诸庄数疋论筒,一尽白质;到兰则金绒为毛乌,井眉为浅蓝、为月白,皆随后所淋染也。

  吉贝棉花来自上海。此地不纺织,只作被褥之用,铺贴衣服之资,故业无专家。每岁惟冬初一度附铺寄售,响如弹筝。开春以后,即无得而沾补矣。孩子夏天间不着裤,隆冬亦少结韈,究惟雅素之家,动可如制。而环钏丁冬,虽贫者之子,不轻脱也。

  地气近热,西风四起,单衣飘泊如蝴蝶,转觉清爽。惟雨过倍凉,三伏不免。穷冬则绵袄短褂,便可御寒。近年西北口羊皮,有由浙而入兰者,或霍伦大(俗呼得胜褂)或巴图鲁(俗呼甲仔),人加一袭,且温如挟纩矣。

   气候

  兰僻在东北岛,地势渐高,东临大海,与内地远隔重洋,距郡亦越千里。台郡视内地气候悬殊,而兰与通台气候亦自有别。计自府治至凤山,渐南渐热,至嘉义、彰化渐北渐寒。彰化至淡之八里坌、鸡笼,则地愈高风愈烈,而寒凉愈甚。兰与淡水接壤,淡水冬多朔风,飞沙拔木;兰则冬多淋雨,积潦成渠。兰尤时常阴翳连天,密雨如线。即逢晴霁,亦潮湿异常。盖自淡之水返脚,至兰之苏澳一带,海瘴山岚,交酿浓露,日哺而注,日出未消;值夜则霏霏如霰,村舍园林,咫尺莫辨;茅檐日高,尚留余滴;故常交霪为雨,与通台气候竟有不同。所同者,土性和暖,昼为特甚,穷冬狐貉几无所用;入夜则渐生寒凉,虽六月溽暑更深,不能无衣被。所以然者,地本土番,饮食不谙火化,致阴凝日久,非阳居稠密,不足以遽消其积滞也。其与内地异者,花卉则不时常开,木叶则历年未落,瓜、蒲、蔬、茹之类,虽隆冬亦华秀。此寒暑之气候不同也。春夏频旱,秋冬频潦,东南云蒸则滂沱,西北密云鲜润泽,所以云行雨施,必在南风盛发之余。此雨旸之气候不同也。四时之风,南飓居多。七、八月间,因风击浪,楫为摧、樯为倾。其涛沙之声,远闻百数十里外,晓东暮西,风之所自、与中土顿殊。此风颷之气候不同也。

   潮信

  兰海自入泖鼻山至苏澳一带,南去万水朝宗洋面不远,每月日辰、潮水长退,皆有异于通台各处。假如通台各处,潮长系子时,则兰即属潮退。诚有彼涨则此退、彼退则此涨相反之异者。审其分水之界,则以泖鼻中间之耳。夫月临卯酉,潮涨东西;月临子午,潮平南北。潮涨多在春夏之中,潮大每在朔望之后;海滨皆然,台亦无异。惟台地属东南,月常早上。十七、八之后,月值初昏即临卯酉,故潮长退视同安、金、厦亦较早。同安、金、厦初一、十六潮长子午而退卯酉,初八、二十三潮长卯酉而退子午。台则初一、十六潮长巳亥而退寅申,初八、二十三潮长寅申而退巳亥;所差竟至一时。兰则初一、十六潮长寅申而退巳亥,初八、二十三潮长巳亥而退寅申。潮汐竟至相反。今但取「使槎录」而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