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曰头家。庙虽小,必极华采;稍圯;则鸠众重修。岁时伏腊,张灯结彩鼓乐,祭毕欢饮,动辄数十缗;虽曰敬神,未免滥费。

  神诞,必演戏庆祝。二月二日、八月中秋,庆土地尤盛。秋成,设醮赛神,醮毕演戏,谓之压醮尾。比日中元盂兰会,亦盛饭僧;陈设竞为华美,每会费至百余缗。事毕,亦以戏继之。

  家有喜,乡有期会。有公禁,无不先以戏者;盖习尚既然。又妇女所好,有平时悭吝不舍一文,而演戏则倾囊以助者。

  喜博,士农工商卒伍相竞一掷;负者束手、胜者亦无赢囊,率入放赌之家。乃有俊少子弟、白面书生,典衣卖履,辱身贱行,流落而不敢归者。此风漳、泉多有,台郡时盛。拔木塞源,惟在严治诱赌之无赖、放赌之窝家;而为父兄者,教尤不可不先也。

  尚结盟,不拘年齿,推能有力者为大哥;一年少者殿后,曰尾弟。歃血而盟,相称以行次。家之妇女亦伯叔称之,出入不相避;多凶终隙未及闺阁蒙垢者。近设禁甚严,其风稍戢。

  尚巫,疾病辄令禳之。又有非僧、非道,名客仔师;携一撮米,往占病者,谓之米卦,称说鬼神。乡人为其所愚,倩贴符行法而祷于神;鼓角喧天,竟夜而罢。病未愈,费已三、五金矣。不特邪说惑人,亦糜财之一窦也。

  自襁褓而育之者,曰螟蛉。台俗八、九岁至十五、六,皆购为己子。更有年未衰而不娶,忽援壮夫为子,授之室而承其祀。有父无母,悖义伤伦,抑又甚矣。古人无子,必择同姓之亲者而继之;今以非我族类之人承祀,他日能歆之乎?其始,皆由妬归不容置胜或妾,有子而不以为子;故有生女而潜易、诈孕而假产,其夫或明知而隐忍迁就。又有妇言是听,舍兄弟同姓之子,而必取诸异姓者;然未若此地之并螟蛉而亦非也。礼无异姓为后之文,本朝有笞杖归宗之律。俗子、愚夫既不知吕嬴、牛马之辨,诗礼之家亦昧然为之。杞人灭鄫,春秋之义何居乎?听妾妇之愚、徇末俗之陋,所当亟变者也。

  失路之夫,不知何许人;纔一借寓,同姓则为弟侄,异姓则为中表、为妻族,如至亲者。然此种草地最多。亦有利其强力,辄招来家,作息与共;男女相杂,久而狎之,桑间濮上之风,非无自矣。

  各庄佣丁,山客十居七、八,靡有室家;漳、泉人称之曰客仔。客称庄主,曰头家。头家始藉其力以垦草地,招而来之;渐乃引类呼朋、连千累百,饥来饱去,行凶窃盗,头家不得过而问矣。田之转移交兑,头家拱手以听,权尽出于佃丁。

  初,台人以客庄盛,盗渐多,各铸铁烙牛,以其字为号,便于识别。盗得牛,更铸钱,取字之相似者覆以乱之。牛入客庄,即不得问。或易其牛,反缚牛主为盗;故台属窃盗之讼,偷牛者十居七、八。

  瓜果豆菜之属,着地即生;又多隙地,而宁取诸市。近溪之田,桔槔必以牛,无自任其力者。佣工计值,三倍内地,宁游手乏食,必不肯少减。民风之情,至台极矣。

  庄社地既宽旷,鸡豚之畜数倍内地,非止五母、二母而已。乃物价亦数倍内地,由习俗奢侈。中人之家食必举肉,且游手者众。水次鱼虾,亦食者多而采捕者少,固宜其腾涌耳。

  女不蚕织,以刺绣为能,自十岁以上则教之。工巧者自赡其口,尚有赢余。然虽工无益于世,曷若纺织之为有用乎!汉诏云:『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善矣!

  荷包,方广可八、九寸,以红哆啰呢、汉府缎为之;不惜高价,必求女工之最者而刺绣焉。轻薄少年,乃有借此往来中冓者。履霜坚冰,刺绣之害不止女红矣。

  妇女过从,无肩舆,则以伞蒙其首;衣服必丽,簪珥必饰。贫家亦然。村落稍远,则驾牛车以行。岁时、佛诞,相邀入寺烧香,云以祈福。

  演戏,不问昼夜,附近村庄妇女辄驾车往观,三、五群坐车中,环台之左右。有至自数十里者,不艳饰不登车,其夫亲为之驾。

  内地稍通笔墨而无籍者,皆以台为渊薮;训蒙草地或充吏胥。辍八比未久者,科、岁犹与童子试。其奸猾而穷无依者,并为讼师。愚民一纸公门,惟讼师是主。讼师一经包揽,讼者虽欲自止而不能矣,更有唆使番夷,造端饰诈。或官长明察,罪无所逃,则激之使变;遂为地方大害。是此地之驱除讼师,宜尤严于内地也。

  胥役各处所有,台属为盛。有室家者十之二、三,谨愿者十不得一、二焉;皆游棍望风夤缘而入也。一衙门而数百众、一皂快而十数帮,非舞文撞岁、见事风生欺官以朘民之膏血,何以饱其蹊壑乎!吏书之势,艳于绅士;皂快之焰,烈于吏书。上官胥役视寮属如乌有,又安怪其以愚民为鱼肉也。此辈善伺本官,而巧中其欲;稍假以词色,即门以外无所不至矣。北路地方辽阔,催科讼狱,勾摄动以月计,役寡则事不办;唯在谨嗜欲、寡言笑,示以不测之威,使无所投其隙而不得肆其贪横,则俗不以胥役为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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