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者,是识实未至也。大凡别事,人都强得,惟识量,人强不得。今有人斗筲之量,有釜斛之量,有钟鼎之量,有江河之量。江河之量亦大矣,然有涯,有涯亦有时而满。惟天地之量则无满,故圣人者,天地之量也。圣人之量,道也。常人有量者,天资也。天资有量者,须有限,大抵六尺之躯,力量只如此,虽欲不满不可得。且如人有得一荐而满者,有得一官而满者,有改京官而满者,有入两府而满者。满虽有先后,而卒不免。譬如器盛物,初满时尚可蔽护,更满则必出。皆天资之量,非知道者也。昔王随甚有器量,仁宗赐飞白书曰「王随德行,李淑文章」,当时以德行称,名望甚重。及为相,有一人求作三路转运使,王薄之,出鄙言,当时人多惊怪。到这里位高后,便动了。人之量只如此。古人亦有如此者多。如邓艾位三公,年七十,处得甚好。及因下蜀有功,便动了,言姜维云云。谢安闻谢玄破苻坚,对客围棋,报至不喜,及归,折屐齿,终强不得也。更如人大醉后益谨者,只益恭,便动了。虽与放肆者不同,其为酒所动一也。又如贵公子,位益高益谦卑,只益谦卑,便是动了。虽与骄傲者不同,其为位所动一也。然唯知道者,量自然宏大,不勉强而成。今人有所见卑下者,无他,亦是识量不足也。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思叔诟詈仆夫」一条,今移为《附录》。)

  问:「人有日诵万言,或妙绝技艺,此可学否﹖曰:「不可。大凡所受之才,虽加勉强,止可少进,而钝者不可使利也。惟理可进。除是积学既久,能变化得气质,则愚必明,柔必强。盖大贤以下即论才,大贤以上即不论才。圣人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六尺之躯,能有多少技艺﹖人有身,须有才;圣人忘己,更不论才也。」

  或问:「人有耻不能之心,如何﹖」曰:「人耻其不能而为之,可也;耻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问:「技艺之事,耻己之不能,何如﹖」曰:「技艺不能,安足耻!为士者当知道。己不知道,可耻也。耻之何如﹖亦曰勉之而已。人安可嫉人之能,而讳己之不能也﹖」

  离了阴阳,更无道。所以阴阳者,是道也;阴阳,气也。气是形而下者,道是形而上者。形而上者,则是密也。

  百家谨案:「离了阴阳,更无道」,此语已极直截。又云「所以阴阳者,是道也」,犹云「阴阳之能运行者,是道也」,即《易》「一阴一阳之谓道」之意。「所以」二字要善理会。

  「神」是极妙之语。

  二三立,则一之名亡矣。

  又语及太虚,先生曰:「亦无太虚。」遂指虚曰:「皆是理,安得谓之虚!天下无实于理者。」

  或谓「许大太虚」,先生谓:「此语便不是。这里论甚大与小!」

  问:「『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莫是上下一理否﹖」曰:「到这里只是点头。」

  百家谨案:生生之体,洋溢两间,流行之机,通彻无碍。察者识之精,从敦化而见川流,即可从川流而见其画一。聂双江谓鸢飞鱼跃,浑是率性,全无一毫意必。程子谓活泼泼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同意。

  称性之善谓之道,道与性一也。以性之善如此,故谓之性善。性之本谓之命,性之自然者谓之天,性之有形者谓之心,性之有动者谓之情。凡此数者,皆一也。圣人因事以制名,故不同若此。而后之学者,随文析义,求奇异之说,而去圣人之意远矣。

  道孰为大﹖性为大。千里之远,数千岁之久,其所动静起居,随若亡矣。然时而思之,则 千里之远在乎目前,数千岁之久无异数日之近,人之性则亦大矣。噫!人之自小者,亦可哀也。夫人之性一也,而世之人皆曰:「吾何能为圣人!」是不自信也。其亦不察乎!

  动物有知,植物无知,其性自异。但赋形于天地,其理则一。

  问:「喜怒出于性否﹖」曰:「固是。纔有生识,便有性;有性,便有情。无性,安得情﹖」又问:「喜怒出于外,如何﹖」曰:「非出于外,感于外而发于中也。」问:「性之有喜怒,犹水之有波否﹖」曰:「然。湛然平静如镜者,水之性也。及遇沙石或地势不平,便有湍激,或风行其上,便有波涛汹涌,此岂水之性哉!人性中只有四端,又岂有许多不善的事。然无水,安得波浪﹖无性,安得情也﹖」

  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性一也,何以言相近﹖」曰:「此只言气质之性也。如俗言性急、性缓之类。性安有缓急﹖此言性者,『生之谓性』也。」又问:「上知下愚不移,是性否﹖」曰:「此是才。须理会得性与才所以分处。『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此言人陷溺其心者,非关才事。才犹言材料,曲可以为轮,直可以为栋梁。若是毁凿坏了,岂关才事。下面不是说人皆有是四者之心﹖」或曰:「人材有美恶,岂可言非才之罪﹖」曰:「才有美恶者,是举天下言之也。若说一人之才,如因富岁而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