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日不暇给,而宗室之丧不俟岁月而葬。臣以此观之,知朝廷有无足恤之义。臣诚知事之既往无可为者,然苟自今从其可恤而收之,则无益之费犹可渐减。此又去冗费之一端也。臣不胜拳拳私忧过计,为是三冗之说以献。伏惟陛下思深谋远,听断详尽,于天下之事无所不瞩,臣之所陈,何足言者。然臣愚以为,苟三冗未去,要之十年之后,天下将益衰耗,难以复治。陛下何不讲求其原而定其方略,择任贤俊而授之以成法,使皆久于其官而后责其成绩。方今天下之官,泛泛乎皆有欲去不久之心,侍从之臣逾年而不得代,则皇皇而不乐。今虽不能使之尽久,然至于诸道之职司,三司之官吏,沿边之将佐,此皆与天子共成事者也。天下之事,将责成之而不久其任,开其源者不见其流,发其谋者不见其成功,此事之所以不得成也。陛下诚择人而用之,使与二府皆久于其官。人知不得苟免而思长久之计,君臣同心,上下协力,磨之以岁月,如此而三冗之弊乃可去也。然而为此犹有所患,何者?今世之士大夫,好同而恶异,疾成而喜败,事苟不出于己,小有龃龉不合,则群起而噪之。借如今使按察之官,任其属吏,岁终而无过,此其势必将无所不按,得罪者必将多于其旧。然则天下之口,纷然非之矣。不幸而有一不当,众将群指以罪,法一不当,不能动,不幸而至于再三,虽上之人亦将不免于惑。众人非之于下,而朝廷疑之于上,攻之者众,而持之者不坚,则法从此败矣。盖世有耕田而以其耜杀人者,或者因以耕田为可废。夫杀人之可诛与耕田之不可废,此二事也。安得以彼而害此哉!故夫按人而不以其实者,罪之可也,而法之是非,则不在此。苟陛下诚以为可行,必先能破天下之浮议,使良法不废于中道。如此而后,三冗之弊可去也。三冗既去,天下之财得以日生而无害,百姓充足,府库盈溢,陛下所为而无不成,所欲而无不如意。举天下之从,惟所用之,以攻则取,以守则固,虽有西戎北狄不臣之国,宥之则为汉文帝,不宥则为唐太宗,伸缩进退,无不在我。今陛下不事其本,而先举其末,此臣所以大惑也。臣不胜愤懑,越次言事,雷霆之谴,无所逃避。臣辙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书。
 

 



 

 
●栾城集卷二十二
◆书十首
  【上枢密韩太尉书】

  太尉执事:辙生好为文,思之至深,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辙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迹,不足以激发其志气。恐遂汩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过秦、汉之故都,恣观终南、嵩、华之高,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古之豪杰。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后知天下之巨丽。见翰林欧阳公,听其议论之宏辩,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游,而后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太尉以才略冠天下,天下之所恃以无忧,四夷之所惮以不敢发,入则周公、召公,出则方叔、召虎。而辙也,未之见焉。且夫人之学也,不志其大,虽多而何为?辙之来也,于山见终南、嵩、华之高,于水见黄河之大且深,于人见欧阳公,而犹以为未见太尉也。故愿得观贤人之光耀,闻一言以自壮,然后可以尽天下之大观而无憾者矣。辙年少,未能通习吏事。向之来,非有取于斗升之禄,偶然得之,非其所乐。然幸得赐归待选,使得优游数年之间,将归益治其文,且学为政。太尉苟以为可教而辱教之,又幸矣。

  【上昭文富丞相书】

  辙西蜀之人,行年二十有一,幸得天子一命之爵,饥寒穷困之忧不至于心,其身又无力役劳苦之患,其所任职不过簿书米盐之间,而且未获从事以得自尽。方其闲居,不胜思虑之多,不忍自弃,以为天子宽惠与天下无所忌讳,而辙不于其强壮闲暇之时早有所发明以自致其志,而复何事?恭惟天子设制策之科,将以等天下豪俊魁{石}之人。是以辙不自量,而自与于此。盖天下之事,上自三王以来以至于今世,其所论述亦已略备矣,而犹有所不释于心。夫古之帝王,岂必多才而自为之,为之有要,而居之有道。是故以汉高皇帝之恢廓慢易,而足以吞项氏之强;汉文皇帝之宽厚长者,而足以服天下之奸诈。何者?任人而人为之用也,是以不劳而功成。至于武帝,材力有余,聪明睿智过于高、文,然而施之天下,时有所折而不遂。何者?不委之人而自为用也。由此观之,则夫天子之责亦在任人而已。窃惟当今天下之人,其所谓有才而可大用者,非明公而谁?推之公卿之间而最为有功;列之士民之上而最为有德;播之夷狄之域而最为有勇。是三者亦非明公而谁?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