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既情愿与婢子会合,这下贱二字,你自家寻讨的,却埋怨□来?难道也是他不曾说明出身么?莫怪我说,□□□觑举人进士,犹如蚁虫一般,区区监生,何足□□□们子弟,也有多少进学的,也有多少援例的,□□□学,还有十倍足下的在那里。文墨相知间,未□□□人钦敬,岂因属身府中,一概以下贱相待?况监生□算不得高作,掌管也算不得低微,你也休得妆腔推调,我还有一句顶门针,唤醒了你。既娶了府中的妇女,身契写不写,总则是我府中人了。”总得蒙丹秋垂首丧气,没有半句登答,呆呆对着众管家坐下。众管家道:“老蒙,你还是写了身契便宜。若不写时,你无媒苟合,少不得要坐你一个流棍奸淫的罪名,送到当官,用刑推问。你那时监生的职衔,换得个配军就彀了。请你自去算计,还是做配军好,还是做掌管好?你若到配军的地位,史家大嫂又未必属之于你,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军?”满堂人都哄然笑起来,道:“好个赔了夫人又折军!”

众人抚掌笑,蒙丹秋掩面哭,左思右算,卵石难敌,若到官府,必然败坏,只得依着众人,含泪写契。契上语句,都是那年老者口授,蒙秋丹□气得头昏目暗,二来胸中文理欠通,惟有依□□□芦,不曾更改半字。其契云:

立投身文契:

蒙丹秋系广东南雄府,保□□□□因流落无业,情愿投身徐国府为义男□□配旧掌管史存之妻云氏为室,即着顶管□□一应帐目,俱已承领接代,并无盗逃差误等情。投身之后,随即改名史蒙秋,应役府中,不敢违逆。如有抗犯,家法官法,听凭处治。此系心愿,非逼,恐后无凭,当日眼同众掌管立契是实。

写完,众人就唤其书了花押。又唤小蛮也画一十字。众掌管通挨押字,立刻就送到上元县去钤官印。一齐去回覆国太。蒙丹秋又折了四个响头,然后回庄,闷吁吁坐在房中,只管哭。小蛮对他只管笑。小蛮指望把笑来解他闷,可怜史蒙秋闷尚未解,不想那随来的家人也来洒落他道:“主人,主人,你一心要婢作夫人,谁知身为季布,你也算得情钟之鼻祖了。”这几句话,被他说得刺心刻骨,史蒙秋又羞又闷,又要寻死。过了一夜,却被小蛮弄入忘忧穴中,□□不能死又相之矣。注曰:相,犹言助理府事也。□□□之为害烈矣,可以使人失身,可以使人丧耻,□□□人绝妻子之爱,可以使人弃祖宗坟墓而甘□□□,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而任人讪之,□□□能出一语,以解也。可笑亦可痛矣。寄语吾辈□□轻言情钟。

天许生评曰:

惟其史蒙秋,所以做了奴才,然若像了史蒙秋,连奴才亦做不来也。或笑云如蒙秋者,只好原做本来职衔。末一结须着眼。




第五笑溺爱子新丧邀串戏
养子须知教子难,莫因独子任偷安。

熊麟谁不同珠玉,禽犊何堪类绮纨。

索枣含饴嬉戏惯,欹花舞月少年钻。

由他一语贻人笑,不笑儿顽笑父宽。

从来说养儿传授,指望一脉可继,要后人传个好,不是要后人传个不好。所以为父母者,必该教子读书识字,望他向上习善,就不能个发科发甲,显亲扬名,只愿做个端端正正,晓得行孝,不作非为的人,品行可传,便为有后。若是做父母的,一味禽犊之爱,少时送在学中,先生拘管,他偏要百般护短,把读书挂个名儿,放在外边;入于匪类,他偏说人来引诱,再不怪自己孩儿;不学长时,或有人劝其还该教训,便说苦我膝下没个七男八婿,有这点骨血,传留做种,且听其寻些快活,博得他长大,再作区处。该成人学好,不成人学好,都是命里注定的,只看公子王孙,上有好爹好娘,外有明师贤傅,岂少教道的人,却多有不长进的。可见教训原没相干。

自古道:“生来的秀气,教来的臭气。”书上又说道:“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父子本该相爱,何苦做这样死冤家?拘头管脚,伤尽一团和气。执此一班偏见,遂致养成骄惰,纵彼胡为。儿子要上天,巴不得装个登云梯;儿子要入地,恨没有个开山斧。外边去呼朋闲荡,只道他有方情,有班辈;外边去花赌吃酒,或是打十番,唱曲子,只道他知音识趣,玲珑剔透,在人前坐得出,显得能,不像三家村里粗愚汉,但知自家的肉臭也香的。那晓得失教之人,犹如野鹰着天飞,没笼头的马,直狂放到不可收拾。丧身破家,以危父母,才悔少时不曾拘管,却已迟了。只为溺爱二字,担误了多少儿孙,连父母也不知受了多少谈笑。据在下看起来,与其贻笑于日后,何若严训于童时。就是教而不改,打之骂之,如孟子所云:“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把他极其磨折,也不见得就伤了命,断了自家宗祀。然养着不受教之子,就是做父母的痛加鞭朴,不少宽恕,逼迫他到伤生的地位,免得留下贻笑之人,在父母身上索也干净。所谓:

贤子不嫌多,顽子不嫌少。

拼为无后人,无挂无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