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云:「谈何容易。」见诸玄,志为之逸,肠为之抽,专一书,转诵数十家注,自少至老,手不释卷,尚未敢轻言。汝开《老子》卷头五尺许,未知辅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说,马、郑何所异,《指》、《例》何所明,而便盛於尘尾,自呼谈士,此最险事。设令袁令命汝言《易》,谢中书挑汝言《庄》,张吴兴叩汝言《老》,端可复言未尝看邪?谈故如射,前人得破,後人应解,不解即输赌矣。且论注百氏,荆州《八帙》,又《才性四本》,《声无哀乐》,皆言家口实,如客至之有设也。汝皆未经拂耳瞥目。岂有庖厨不,而欲延大宾者哉?就如张衡思侔造化,郭象言类悬河,不自劳苦,何由至此?汝曾未窥其题目,未辨其指归;六十四卦,未知何名;《庄子》众篇,何者内外;《八帙》所载,凡有几家;《四本》之称,以何为长。而终日欺人,人亦不受汝欺也。由吾不学,无以为训。然重华无严父,放勋无令子,亦各由己耳。汝辈窃议,亦当云「何越不学?在天地间可嬉戏,何忽自课谪?幸及盛时逐岁暮,何必有所灭?」汝见其一耳,不全尔也。设令吾学如马、郑,亦必甚胜;复倍不如今,亦必大减。致之有由,从身上来也。汝今壮年,自勤数倍许胜,劣及吾耳。世中比例举眼是,汝足知此,不复具言。
  吾在世虽乏德业,要复推排人间数十许年,故是一旧物,人或以比数汝等耳。即化之後,若自无调度,谁复知汝事者?舍中亦有少负令誉弱冠越超清级者,於时王家门中,优者则龙凤,劣者犹虎豹,失荫之後,岂龙虎之议?况吾不能为汝荫,政应各自努力耳。或有身经三公,蔑尔无闻;布衣寒素,卿相屈体。或父子贵贱殊,兄弟声名异,何也?体尽读数百卷书耳。吾今悔无所及,欲以前车诚尔後乘也。汝年入立境,方应从官,兼有室累,牵役情性,何处复得下帷如王郎时邪?为可作世中学,取过一生耳。试复三思,勿讳吾言。犹捶挞志辈,冀脱万一,未死之间,望有成就者,不知当有益否?各在尔身己切,岂复关吾邪?鬼唯知爱深松茂柏,宁知子弟毁誉事!因汝有感,故略叙胸怀。(《南齐书·王僧虔传》,又略见《南史》二十二。)
  ◇论书
  宋文帝书,自云可比王子敬,时议者云:「天然胜羊欣,工夫少於欣。」王平南е,是右军之叔,自过江东,右军之前唯е为最善。为晋明帝师,书为右军法。
  亡曾祖领军洽书与右军书,俱变古形,不尔,至今犹法锺、张。右军云:「弟书遂不减吾。」
  亡从祖中书令珉书,笔力过於子敬。书旧品云:「有四匹素绢,自朝操笔,至暮便竟,首尾如一,又无误字。」子敬戏云:「弟书如骑骡,恒欲度骅骝前。」
  庾征西翼书,少时与右军齐名,右军後进,庾犹不忿,在荆州与都下人书云:「小儿辈乃贱家鸡,皆学逸少书,须吾还,当比之张翼。」
  张翼善学人书,右军自书表,晋穆帝令翼写题後答右军,右军当时不别,久後方悟云:「小子几欲乱真。」
  张芝、索靖、韦诞、锺会、二卫并得名前代,古今既异,无以辨其优劣,唯见其笔力惊绝耳。
  张澄书,当时亦呼有意。
  郄章草,亚於右军。
  晋齐王攸书,京洛以为楷法。
  李式书,右军云:「是南平之流,可比庾翼。」王)书亦可比庾翼。
  陆机书,吴士书也。无以校其多少。
  庾亮书,亦能入录。
  亡高祖丞相导,亦甚有楷法。以师锺卫,好爱无厌,丧乱狼狈,犹以锺繇尚书宣示帖衣带过江。後在右军处,右军借王敬仁。敬仁死,其母见平生所爱,遂以入棺。
  郄超草书,亚於二王,紧媚过其父,骨力不及也。
  桓玄书,自谓右军之流,论者未之许,云可比孔琳之。
  谢安亦入能书录,殊亦自重。乃为子敬书嵇中散诗,得子敬书,有时裂作校纸。
  羊欣丘道护,并亲受于子敬,欣书见重一时,行草尤善,正乃不称。孔琳之书,天然放纵,极有笔力,规矩恐在羊欣後。丘道护与羊欣,俱面受子敬,故当在欣後。
  范晔与萧思话同师羊欣,范後背叛,既失故步,为复小有意耳。
  萧思话书,全法羊欣,风流趣好,殆当不减,而笔力恨弱。
  谢灵运书乃不伦,遇其合时,亦得入流。昔子敬上表,多於中书杂事中,皆自书,窃易真本,相与不疑。元嘉初,方就索还。上谢太傅殊礼表,亦是其例。亲闻文皇说此。
  谢综书,其舅云:「紧洁生趣,实为得赏。至不重羊欣,欣亦惮之。书法有力,恨少媚好。」
  颜腾之、贺道力,并便尺牍。
  康昕学右军草,亦欲乱真,与南州识道人作右军书货。
  孔琳之书,放纵快利,笔道流便,二王後略无其比。但工夫少自任,故未得尽其妙,故当劣于羊欣。
  谢静、谢敷,并善写经,亦入能境,居锺索之美,迈古流今。是以征南还有所得。(案:此下有阙文,《法书要录》误以「辱告」并「五纸」一段及「承天凉体豫」一段混为一篇,今据《书断》载竟陵王子良答王僧虔书有「子邑之纸」八句,定「辱告」一段入《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