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于伊阙之教忠乡积庆里。
  君之始葬北邙也,吉甫才数岁,而山甫始生。余及送者相与临穴视窆,且封哭而去。今年春,余主试天下贡士,而山甫以进士试礼部,乃来告以将改葬其先君,因出铭以示余。盖君之卒距今二十有五年矣。
  初,天圣、明道之间,钱文僖公守河南。公王家子,特以文学仕至贵显。所至多招集文士,而河南吏属适皆当时贤材知名士,故其幕府号为天下之盛,君其一人也。文僖公善待士,未尝责以吏职。而河南又多名山水,竹林茂树,奇花怪石,其平台清池,上下荒墟草莽之间,余得日从贤人长者,赋诗饮酒以为乐。而君为人静默修洁,常坐府治事省文书,尤尽心于狱讼。初以辟为其府推官,既罢,又辟司录,河南人多赖之,而守尹屡荐其材。君亦工书,喜为诗。间则从余游,其语言简而有意,饮酒终日不乱,虽醉未尝颓堕。与之居者莫不服其德,故师鲁之志曰:“饬身临事,余尝愧尧夫,尧夫不余愧也。”
  始君之葬,皆以其地不善,又葬速,其礼不备。君夫人崔氏,有贤行,能教其子。而二子孝谨,克自树立,卒能改葬君如吉卜,君其可谓有后矣。自君卒后,文僖公得罪,贬死汉东,吏属亦各引去。今师鲁死且十馀年,王顾者死亦六七年矣,其送君而临穴者及与君同府而游者,十盖八九死矣。其幸而在者,不老则病且衰,如予是也。呜呼!盛衰生死之际,未始不如是,是岂足道哉!惟为善者能有后,而托于文字者可以无穷。故于其改葬也,书以遗其子,俾碣于墓,且以写余之思焉。
  吉甫今为大理寺丞,知缑氏县;山甫始以进土赐出身云。
  ○欧阳永叔胡先生墓表
  先生讳瑗,字翼之,姓胡氏。其上世为陵州人,后为泰州如皋人。先生为人师,言行而身化之,使诚明者达,昏愚者励,而顽傲者革。故其为法严而信,为道久而尊。师道废久矣,自明道、景祐以来,学者有师,惟先生暨泰山孙明复、石守道三人,而先生之徒最盛。其在湖州之学,弟子去来常数百人,各以其经转相传授,其教学之法最备。行之数年,东南之士,莫不以仁义礼乐为学。
  庆历四年,天子开天章阁,与大臣讲天下事,始慨然诏州县皆立学。于是建太学于京师,而有司请下湖州,取先生之法,以为太学法,至今著为令。后十馀年,先生始来居太学。学者自远而至,太学不能容,取旁官署以为学舍。礼部贡举,岁所得士,先生弟子十常居四五。其高第者知名当时,或取甲科,居显仕。其馀散在四方,随其人贤愚,皆循循雅饬,其言谈举止,遇之不问可知为先生弟子。其学者相语称先生,不问可知为胡公也。
  先生初以白衣见天子论乐,拜秘书省校书郎,辟丹州军事推官,改密州观察推官,丁父忧去职。服除,为保宁军节度推官,遂居湖学。召为诸王宫教授,以疾免。已而以太子中舍致仕,迁殿中丞于家。皇祐中,驿召至京师议乐,复以为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又以疾辞。岁馀,为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乃居太学,迁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嘉祐元年,迁太子中允,充天章阁侍讲,仍居太学。已而病不能朝,天子数遣使者存问,又以太常博士致仕。东归之日,太学之诸生,与朝廷贤士大夫,送之东门,执弟子礼,路人嗟叹以为荣。以四年六月六日,卒于杭州,享年六十有七。以明年十月五日,葬于乌程何山之原。其世次官邑与其行事,莆阳蔡君谟具志于幽堂。
  呜呼!先生之德在乎人,不待表而见于后世。然非此无以慰学者之思,乃揭于其墓之原。
  ○欧阳永叔连处士墓表
  连处士,应山人也。以一布衣终于家,而应山之人至今思之。其长老教其子弟,所以孝友恭谨礼让而温仁,必以处士为法,曰:“为人如连公足矣。”其矜寡孤独凶荒饥馑之人皆曰:“自连公亡,使吾无所告依而生以为恨。”呜呼!处士居应山,非有政令恩威以亲其人,而能使人如此,其所谓行之以躬、不言而信者欤!
  处士讳舜宾,字辅之。其先闽人。自其祖光裕尝为应山令,后为磁、郢二州推官,卒而反葬应山,遂家焉。处士少举《毛诗》,一不中,而其父正以疾废于家,处士供养左右十馀年,因不复仕进。父卒,家故多资,悉散以赒乡里,而教其二子以学,曰:“此吾资也。”岁饥,出谷万斛以粜,而市谷之价卒不能增,及旁近县之民皆赖之。盗有窃其牛者,官为捕之甚急。盗穷,以牛自归,处士为之愧谢曰:“烦尔送牛。”厚遗以遣之。尝以事之信阻,遇盗于西关,左右告以处士,盗曰:“此长者,不可犯也。”舍之而去。
  处士有弟居云梦,往省之,得疾而卒。以其柩归应山,应山之人去县数十里迎哭,争负其柩以还。过县市,市人皆哭,为之罢市;日。曰:“当为连公行丧。”处士生四子:曰庶、庠、庸、膺。其二子教以学者,后皆举进士及第。今庶为寿春令,庠为宜城令。
  处士以天圣八年十二月某日卒,庆历二年某月日,葬于安陆蔽山之阳。自卒至今二十年,应山之长老识处士者与其县人尝赖以为生者,往往尚皆在;其子弟后生闻处士之风者,尚未远。使更三四世,至于孙、曾,其所传闻,有时而失,则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