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大国,何也?其春秋世,未尝通中国盟会朝聘。僖二十年,方见于经,以伐见书。哀之元年,始约列诸侯一会而罢。其后乃希见。僻居荆夷,盖于蒲骚、郧、蓼小国之间特大而已。故于今虽名藩镇,而实下州。山泽之产无美材,土地之贡无上物。朝廷达官大人,目闽陬岭徼出而显者,往往皆是,而随近在天子千里内,几百年间,未闻出一士。岂其痹贫薄陋自古然也?
  予少从江南就食居之,能道其风土。地既瘠枯,民急生不舒愉,虽丰居大族厚聚之家,未尝有树林池沼之乐,以为岁时休暇之嬉。独城南李氏为著姓,家多藏书,训子孙以学。予为童子,与李氏诸儿戏其家,见李氏方治东园,佳木美草,一一手植,周视封树,日日去来园间甚勤。李氏寿终,公佐嗣家,又构亭其间,益修先人之所为。予亦壮,不复至其家。已而去客汉、沔,游京师,久而乃归,复行城南,公佐引予登亭上,周寻童子时所见,则树之蘖者抱,昔之抱者枿,草之茁者丛,荄之甲者今果矣。问其游儿,则有子如予童子之岁矣。相与逆数昔时,则于今七闰矣,然忽忽如前日事,因叹嗟徘徊不能去。
  噫!予方仕宦奔走,不知再至城南登此亭,复几闰?幸而再至,则东园之物又几变也?计亭之梁木其蠹,瓦甓之溜,石物其泐乎?随虽陋,非予乡;然予之长也,岂能忘情于随哉!
  公佐好学有行,乡里推之,与予友善。明道二年十月十二日记。
  ○欧阳永叔樊侯庙灾记
  郑之盗,有人樊侯庙刳神象之腹者。既而大风雨雹,近郑之田,麦苗皆死。人咸骇曰:“侯怒而为之也。”
  余谓樊侯本以屠狗立军功,佐沛公,至成皇帝,位为列侯,邑食舞阳,剖符传封,与汉长久,《礼》所谓“有功德于民则祀之”者欤?舞阳距郑既不远,又汉、楚常苦战荥阳、京、索间,亦侯平生提戈斩级所立功处,故庙而食之宜矣。
  方侯之参乘沛公,事危鸿门,振目一顾,使羽失气,其勇力足有过人者。故后世言雄武称樊将军,宜其聪明正直,有遗灵矣。然当盗之事刂刃腹中,独不能保其心腹肾肠,而反移怒于无罪之氏,以骋其恣睢,何哉?岂生能万人敌,而死不能庇一躬耶?岂其灵不神于御盗,而反神于平民,以骇其耳目邪?风霆雨雹,天之所以震耀威罚,宜有司者,而侯又得以滥用之邪?
  盖闻阴阳之气,怒则薄而为风霆,其不和之甚者,凝结而为雹。方今岁且久旱,伏阴不兴,壮阳刚燥,疑有不和而凝结者,岂其适会民之自灾也邪?不然,则喑呜叱咤,使风驰霆击,则侯之威灵暴矣哉!
  ○欧阳永叔丛翠亭记
  九州皆有名山以为镇,而洛阳天下中,周营汉都,自古常以王者制度临四方,宜其山川之势雄深伟丽,以壮万邦之所瞻。由都城而南以东,山之近者,阙塞、万安、辕辕、缑氏,以连嵩少,首尾盘屈逾百里。从城中因高以望之,众山靡迤,或见或否,惟嵩最远、最独出,其崭岩耸秀,拔立诸峰上而不可掩蔽。盖其名在祀典,与四岳俱,备天子巡狩望祭,其秩甚尊,则其高大殊杰当然。
  城中可以望而见者,若巡检署之居洛北者为尤高。巡检使内殿崇班李君,始人其署,即相其西南隅而增筑之,治亭于上,敞其南,北向以望焉。见山之连者、峰者、岫者,络绎联亘,卑相附,高相摩,亭然起,崒然止,来而向;去而背,倾崖怪壑,若奔若蹲,若斗若倚,世所谓嵩阳三十六峰者,皆可以坐而数之。因取其苍翠丛列之状,遂以丛翠名其亭。
  亭成,李君与宾客以酒食登而落之,其古所谓居高明而远眺望者欤!既而欲记其始造之岁月,因求修辞而刻之云。
 
 卷五十六
  ○曾子固宜黄县学记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为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
  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人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馀年之间,学有存者,亦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