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婚妹嫁,四时之祠,与夫属人外亲之问,王事之输,此予之所皇皇而不足也。予于是力疲意耗,而又多疾,言之所序,盖其一二之粗也。得其闲时,挟书以学,于夫为身治人,世用之损益,考观讲解,有不能至者,故不得专力尽思,琢雕文章,以载私心难见之情,而追古今之作者为并,以足予之所好慕,此予之自视而嗟也。
  今天子至和之初,予之侵扰多事故益甚,予之力无以为,乃休于家,而即其旁之草舍以学。或疾其卑,议其隘者,予顾而笑曰:“是予之宜也。予之劳心困形,以役于事者,有以为之矣。予之卑巷穷庐,冗衣砻饭,芑苋之羹,隐约而安者,固予之所以遂其志而有待也。予之疾则有之,可以进于道者,学之有不至。至于文章,平生所好慕,为之有不暇也。若夫土坚木好,高大之观,固世之聪明豪隽、挟长而有恃者所得为。若予之拙,岂能易而志彼哉?”遂历道其少长出处,与夫好慕之心,以为学舍记。
  ○曾子固齐州二堂记
  齐滨泺水,而初无使客之馆。使客至,则常发民调材木为舍以寓,去则彻之,既费且陋。乃为徙官之废屋,为二堂于泺水之上以舍客,因考其山川而名之。
  盖《史记·五帝纪》谓:“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于寿丘,就时于负夏。”郑康成释:历山在河东;雷泽在济阴;负夏,卫地。皇甫谧释:寿丘,在鲁东门之北;河滨,济阴定陶西南陶丘亭是也。以予考之,耕稼陶渔,皆舜之初,宜同时,则其地不宜相远。二家所释雷泽、河滨、寿丘、负夏,皆在鲁、卫之间,地相望,则历山不宜独在河东也。孟子又谓:“舜,东夷之人。”则陶渔在济阴,作什器在鲁东门,就时在卫,耕历山在齐,皆东方之地,合于《孟子》。按图记,皆谓《禹贡》所称雷首山在河东,妫水出焉。而此山有九号,历山其一号也。予观《虞书》及《五帝纪》,盖舜娶尧之二女,乃居妫油,则耕历山盖不同时,而地亦当异。世之好事者,乃因妫水出于雷首,迁就附益,谓历山为雷首之别号,不考其实矣。由是言之,则图记皆谓齐之南山为历山,舜所耕处,故其城名历城,为信然也。今泺上之北堂,其南则历山也,故名之日历山之堂。
  按图:泰山之北,与齐之东南诸谷之水,西北汇于黑水之湾,又西北汇于柏崖之湾,而至于渴马之崖。盖水之来也众,其北折而西也,悍疾尤甚,及至于崖下,则泊然而止。而自崖以北,至于历城之西,盖五十里,而有泉涌出,高或至数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齐人皆谓尝有弃糠于黑水之湾者,而见之于此。盖泉自渴马之崖潜流地中,而至此复出也。趵突之泉冬温,泉旁之蔬甲经冬常荣,故又谓之温泉。其注而北,则谓之泺水,达于清河,以人于海,舟之通于齐者,皆于是乎出也。齐多甘泉,冠于天下,其显名者以十数,而色味皆同,以予验之,盖皆泺水之旁出者也。泺水尝见于《春秋》,鲁桓公十有八年,“公及齐侯会于泺”。杜预释:在历城西北,人济。济水自王莽时不能被河南,而泺水之所人者,清河也,预盖失之。今泺上之南堂,其西南则泺水之所出也,故名之曰泺源之堂。
  夫理使客之馆,而辨其山川者,皆太守之事也,故为之识,使此邦之人尚有考也。熙宁六年二月己丑记。
  ○曾子固墨池记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
  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又告于巩曰:“愿有记。”
  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馀思,被于来世者如何哉!
  ○曾子固序越州鉴湖图
  鉴湖,一日南湖,南并山,北属州城漕渠,东西距江,汉顺帝永和五年,会稽太守马臻之所为也,至今九百七十有五年矣。其周三百五十有八里,凡水之出于东南者皆委之。州之东,自城至于东江。其北堤,石楗二,阴沟十有九,通民田。田之南属漕渠,北、东、西属江者皆溉之。州之东六十里,自东城至于东江。其南堤,阴沟十有四,通民田。田之北抵漕渠,南并山,西并堤,东属江者皆溉之。州之西三十里,曰柯山斗门,通民田。田之东并城,南并堤,北滨漕渠,西属江者皆溉之。总之,溉山阴、会稽两县十四乡之田九千顷。非湖能溉田九千顷而已,盖田之至江者尽于九千顷也。其东曰曹娥斗门,曰槁口斗门,水之循南堤而东者,由之以人于东江。其西曰广陵斗门,曰新迳斗门,水之循北堤而西者,由之以人于西江。其北曰朱储斗门,去湖最远。盖因三江之上,两山之间,疏为二门,而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