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说此其於法度已不如春秋之严矣而况诗者天下之人匹夫匹妇羁臣贱隶悲忧愉佚之所为作也夫天下之人自伤其贫贱困苦之忧而自述其丰美盛大之乐上及於君臣父子天下兴亡治乱之迹而下及于饮食床第昆虫草木之类盖其中无所不具而尚何以绳墨法度区区而求诸其间哉此亦足以见其志之无不通矣夫圣人之於诗以为其终要入於仁义而不责其一言之无当是以其意可观而其言可通也今之诗传曰:殷其雷在南山之阳出自北门忧心殷殷扬之水白石凿凿终朝采绿不盈一掬瞻彼洛矣维水泱泱若此者皆兴也至於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南有樛木葛累之南有乔木不可休息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喓喓草虫趯趯阜螽若此者又皆兴也其意以为兴者有所象乎天下之物以自见其事故凡诗之为此事而作其言有及於是物者则必强为是物之说以求合其事盖其为学亦已劳矣且彼不知夫诗之体固有比矣而皆合之以为兴夫兴之为言犹曰:其意云尔意有所触乎当时时已去而不可知故其类可以意推而不可以言解也殷其雷在南山之阳此非有所取乎雷也盖必其当时之所见而有以动乎其意故后之人不可以求得其说此其所以为兴也嗟夫天下之人欲观於诗其必先知比兴若夫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诚有取於其挚而有别是以谓之比而非兴也嗟夫天下之人欲观於诗其先知夫兴之不可与比同而无强为之说以求合其当时之事则夫诗之意庶乎可以意晓而无劳矣
原编者评:分别比兴千古定论若夫雎鸠挚而有别谓是比而非兴犹是沿习诂训而未思也关雎只是兴闻其关关和鸣见其在河之洲因以起兴云尔其谓挚而有别正轼所谓刻求之过昔人不云乎雎鸠既是鹗类不应以凶残鸷之鸟比淑女君子矣若其所称书出於一时之语言易不若春秋之谨严语颇率尔读者节取焉可也储欣曰:如汉唐注疏云云是古序所谓诗有六义者蚤缺其一矣前后相沿不悟得明眼人拈出然后六义具而诗教明其有功经籍如此徒窃苏张之绪余者能乎哉亦好诋之过也

礼论

  昔者商周之际何其为礼之易也其在宗庙朝廷之中笾豆簠簋牛羊酒醴之荐交於堂上而天子诸侯大夫卿士周旋揖让献酬百拜乐作於下礼行於上雍容和穆终日而不乱夫古之人何其知礼而行之不劳也当此之时天下之人惟其习惯而无疑衣服器皿冠冕佩玉皆其所常用也是以其人入於其间耳目聪明而手足无所忤其身安於礼之曲折而其心不乱以能深思礼乐之意故其廉耻退让之节晬然见於面而盎然发於其躬夫是以能使天下观行事而忘其暴戾鄙野之气至於后世风俗变易更数千年以至於今天下之事已大异矣然天下之人尚皆记录三代礼乐之名详其节目而习其俯仰冠古之冠服古之服而御古之器皿伛偻拳曲劳苦於宗庙朝廷之中区区而莫得其纪交错纷乱而不中节此无足怪也其所用者非其素所习也而强使焉甚矣夫后世之好古也昔者上古之世盖尝有巢居穴处污樽扌不饮燔黍捭豚蒉桴土鼓而以为是足以养生送死而无以加之者矣及其后世圣人以为不足以大利於天下是故易之以宫室新之以笾豆鼎俎之器以济天下之所不足而尽太古之法惟其祭祀以交於鬼神乃始荐其血毛豚解而腥之体解而火阎之以为是不忘本而非以为后世之礼不足用也是以退而体其犬豕牛羊实其簠簋笾豆钅刑羹以极今世之美未闻其牵於上古之说选而不决也且方今之人佩玉服黻冕而垂旒拱手而不知所为而天下之人亦且见而笑之是何所复望於其有以感发天下之心哉且又有所大不安者宗庙之祭圣人所以追求先祖之神灵庶几得而亨之以安血阝孝子之志者也是以思其平生起居饮食之际而设其器用荐其酒食皆从其生以冀其来而安之而后世宗庙之祭皆用三代之器则是先祖终莫得而安也盖三代之时席地而食是以其器用各因其所便而为之高下大小之制今世之礼坐於床而食於床上是以其器不得不有所变虽正使三代之圣人生於今而用之亦将以为便安故夫三代之视上古犹今之视三代也三代之器不可复用矣而其制礼之意尚可依倣以为法也宗庙之祭荐之以血毛重之以体荐有以存古之遗风矣而其余者可以易三代之器而用今世之所便以从鬼神之所安惟其春秋社稷释奠释菜凡所以享古之鬼神者则皆从其器盖周人之祭蜡与田祖也吹苇龠击土鼓此亦各从其所安耳嗟夫天下之礼宏阔而难言自非圣人而何以处此故夫推之而不明讲之而不详则愚实有罪焉惟其近於正而易行庶几天下之安而从之是则有取焉耳
原编者评:轼与二程同在元祐朝伊川好用古礼轼意不然两家弟子遂至互相抗侮竟成洛党蜀党之目元丰群小方睽睽伺隙而诸贤不悟自相谤毁至绍圣初乃尽窜岭海可哀也夫礼者何仁之见诸行事者也礼有古今仁亦有古今耶苟可以达吾之仁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是则为礼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轼之论实有得乎礼之意虽圣人复起不易者也虽然仁之难成久矣必协於无过不及之中而后礼具而仁以昭然则虽有圣人亦不能不监於往古之成宪以求其无过不及之中也明矣纵或信古太笃泥古太深要亦不失为古训是式威仪是力之君子而轼虐谑之乐闻轼说者遂於好用古礼之人如见怪物焉则又岂礼也哉洛党不能堪於是朱光庭贾易辈遂以谤讪朝廷诬轼等则更为至无礼而大不仁也已读轼礼论轼之本意自明洛蜀两家得失之故亦具可考轼不云乎推之而不明讲之而不详则愚实有罪焉然则轼又何尝谓古礼可尽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