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前陈非不可喜徐而察之荡而无遗尚焉取其为竒也哉足下之为竒固非此类然旨近味漓乏和平醇厚之韵得非所质之本未甚充而从事于竒丽之末故耶不本之务而求攻于末是犹弃木之根而蟠其枝以为美欲其华泽茂遂弗可得矣故圣贤君子之文发乎自然成乎无为不求工竒而至美自足达而不肆也严而不拘也质而不浅也奥而不晦也正而不窒也变而不诡也辩而理澹而章秩乎其有仪煜乎其不枯而文之竒至矣然圣贤君子曷尝容私于其间哉盈而流激而发不求而自得者也足下于此固已知之矣而出言命意未免有艰苦涩滞之态者求于言而不求于言之所从出无惑乎其难也今天下学者靡靡焉惟习之所同潜窃阳剽无所顾忌以为能诗不可胜数欲其知所趋向由大路而不失驱驰之节者舎足下莫先焉而仆犹僭有所言多见其妄也虽然不知而妄言仆诚过矣使妄言而偶有益于人岂非好古者之所乐闻乎昔有贵人之子病蛊而求药于医医偶出其妻以毒鼠之药付之贵人之子服而且泄既而疾良愈自医者言之其药信妄矣自愈者言之孰知其妄与否乎仆尝怪风俗颓巧相师为佞至于朋友亦以谀恱为忠近得陈元采书殊有箴教之益切中吾病为之喜而不寐

  与郑叔度书【方孝孺】

  仆闻古之人未尝以文为学也唐虞夏商逺不可征然观于诗书数十篇中纪四代之功徳固若耳闻而目见至周制作大备孔子称其文特言其礼乐宪章之盛耳故雅颂之所陈诰命之所述易礼之所论著崒然而崇渊然而深炳然而章明肆然而易直端大斯谓之文矣而岂有意而为之哉譬如登泰山之巅极乎目之所至而水则江海淮泗山则鳬峄龟蒙周秦齐鲁滕薛梁郑卫赵韩魏人民之繁鲜土地之广狭皆得之于心故言之而不诬问之无不知泽中之夫升寻丈之丘而望焉所见不过东阡北陌鸡犬牛羊踪迹輙逞智以谈于人终不畅达而顺适何者所见髙下之不同也故人有知道与否而文何以异此自汉以来天下莫不学为文若司马相如扬雄亦其特者而无识为已甚夫屈原之离骚忧世愤戚呼天日鬼神至列之辞其语长短舒纵抑扬阖辟辩说恠异杂错而成章皆出乎至性忠厚介洁得风人之义然务以忠情达志非拘拘执笔凝思而为之也至于其徒寖失师意流于淫靡而相如与雄复慕而效之穷幽极逺捜辑艰深之字积累以成句其意不过数十言而衍为浮漫瑰恠之辞多至于数千言以示其博至求其合乎道者欲片言而不可得其至与泽中之夫何异哉自斯以后学者转相袭仿不特辞赋为然而于文皆然迨夫晋宋以后萎弱浅陋不复可诵矣人皆以为六朝之过而安知实相如之徒首其祸哉向非唐韩愈氏洗濯刮磨而力去之文殆未易言也仆少读韩氏文而髙其辞然颇恨其未纯于圣人之道虽排斥佛老过于时人而措心立行或多戾乎矩度不能造颜孟氏之域为贤者指笑目为文人心窃少之从总角輙自誓惩以为虽不易至孔子之堂奥而颜孟之事皆在所愿学者茍循其路而望其庐乌有不至哉复以欲知古人之道必识古人文字故时习章句凡有所感触亦间发之其意在明斯道非为文也而吾子猥誉其文为可观此仆之所深惧而不敢居者也虽然吾子见其可而称之乃爱仆之至而乐其有所成名岂有过哉顾失者仆耳仆奉先人之遗体二十有二年学虽未至而知其味者亦已数年矣而身不能由之口不能以告乃徒假纸笔为事宜乎吾子之以文称我也仆今而后其知过乎夫人不生则止生而不能使君如唐虞致身如伊周宣天地之精正生民之纪次之不能淑一世之风俗掲斯道于无极而窃取于文字间受訾被垢加以文士之号不亦羞圣贤负七尺之躯哉

  与王修徳书【阙名】

  承寄示古赋及杂诗数篇赋寓意深逺得楚人音节诗亦萧然有出尘之韵讽咏累日喜不自胜某向以安居饱食无毫髪及物之益妄不自度欲搜辑邑里遗事成一小书上以昭扬贤士君子之潜徳下以为劝于将来俾后生小子有所慕而为善葢举古闾师党正之职尔非敢妄窃褒贬之柄而冀其传也夫古人之传世者岂偶然哉其事足传矣其辞不能发之则不可传其辞与事称矣作者之道徳言行不足取信于世则虽传而人不之信今纵使有卓然宏伟可喜之绩付之无闻之人着以不闻之辞亦恐其卒归于泯坠而况耆旧沦丧之余闻其名者不知其事言其事者莫考其实而欲取信于无穷焉可冀乎是以尝为吾兄言其故而乆未成书者此也忠节孝友笃行之人既各为之传其它文学贵显者欲析而二之则其迹虽有隠显之殊而其志行学术初不相逺以仕者为宦达既非所以尊之俱目之曰儒林则亦有以政事称者今不敢僭为区别通谓之先达列传但以时世分先后而不以仕否为重轻窃意如是庶乎不失其序而无抑扬去取之嫌若夫治邑之大夫其有惠政及民如陈长官胡汲仲亦不可使其遗事日就亡失今为立良吏篇以处之凡名姓称于吏民之口者皆得附见焉然宋数百年厯贤令丞多矣世絶无所传闻往时纪风土者俱弃而不録今亦无所征而为之立传使其人皆若洪忠宣者由是而兴处显位立名绩于天下固不待此而传若不幸官仅止此疲其心思智力蕲一闻于来世而又不可得岂非可恨哉前所问数公不知曾得其事状否第宋末为文者矫陈腐之过喜以新竒乱事实如君家太常固未免此近访得太常为郑龙图墓铭至于官位亦以他名易之读之殊不晓其所居为何职所行为何事惟视之太息而已文之为文岂以此等新竒为好哉真不识其何说也夫文辞于学者至为浅事以道言之正不必求其新竒惟发人所未尝言之理则可谓之新非众人思虑之所及则可谓之